第四章 詩記——斯亦微言大語
心怵惕而震蕩兮,
何所憂之多方;
卬明月而太息兮,
步列星而極明。
——屈原《九辯》句
經營四荒兮,
周流六漠;
上至列缺兮,
降望大壑。
——屈原《遠遊》句
以康有為詩,記康有為,是為詩記。
南海之詩,亦洋洋大觀焉,自謂“少頗吟詠,十不存一”,三十歲前後則以學術論政,時有唱和,不以為意。百日維新失敗出亡,實為南海詩作最豐時,為大地萬國風物之新而有所感矣,每至一地,雖流亡卜居,鮮有無日不書者,其文其詩,康同璧謂:“采風問俗而外,多借用列強新進之思潮,以喚起國人之迷夢。”也有寫景,寫兒女情長的,悼先烈、亡人之悼亡詩為數不少,滴血滴淚和墨而詩也,徐剛何德何能豈敢論南海詩,隻是以後學,發一才疏學淺之讀者之慨也。康南海之詩,才大識大,氣象宏闊,真情發露,洶洶乎,滔滔乎,汪洋大川也。其憂國憂民一以貫之,且以當時世界之新進入詩,康南海畢其一生好杜少陵詩,又有沉鬱發微於大氣象間。於是再讀南海詩,康同璧又教我焉:“詞章之學,其餘緒耳。每有所作,雖不經意,而沉鬱淋漓,泱泱乎如海波之渺無際涯。”又謂:“怨愴之詞,有似少陵。”而迭經變亂、奔亡,詩作飄零,“已成廣陵散矣”,真是知父莫若其女也。
康有為的詩曾兩次結集,《南海先生詩集》四卷本,由梁啟超手寫,一九一一年印行於日本。南海辭世,其門人弟子翻檢搜羅,由崔斯哲手寫十五卷本《康南海先生詩集》,影印於一九三七年之商務印書館,由同薇、同璧編校,而同璧之跋不僅知父,文采亦有南海餘韻,不可不讀也:
人事有代謝,往來無古今。蓋人天曆劫,成壞無常,國土興亡,盛衰有數。不觀乎寶圭百二,燔為灰燼,文章坷坎,自古為然。其能留存於世者,不徒以吟詠見長,必也學行氣節、識見誌趣為後世所景仰,乃能懸日月而不磨,此杜詩所以光爍千古也。戊戌之禍,先君身當其衝,以致家室流亡,幾無完卵。二十餘年流離瑣尾,逋亡海外,艱苦備嚐,而救國救民之心無時或已。故晚年所作詩歌,采風問俗而外,多借引列強新進之思潮,以喚起國人之迷夢。怨愴之詞,有似少陵,蓋際遇及環境皆多相類也。先君一生所治,除天人之學外,即以國計民生為重;詞章之學,其餘緒耳。每有所作,雖不經意,而沉鬱淋漓,泱泱乎如海波之渺無涯際。但迭經變亂,遷徙無常,縹文緗帙,已成廣陵散矣。梁君啟超,曾手寫四卷,風行於世。戊戌以後所作詩歌,多所散失,殊堪痛惜。璧不敏,雖紹述無方,而過庭聞訓,深恐青箱不傳,遺篇湮沒,是以搜集遺章,都為十五卷,倩崔君斯哲繕寫,刊行於世。世之讀其詩者,作中國維新史觀可也,作世界風俗詩觀亦可也。
然南海詩劫後餘存者尚有千數為多,本章所記,承前文之入印度居須彌山大吉嶺,除已抄存若幹首之外,猶有不可不記者,錄其歐洲、美國等地之遊,至一九○八年記埃及、北冰洋、雅典,又入歐,又泛大西洋,返檳榔嶼止。
辛醜即一九○一年,康有為去檳榔嶼往印度,見恒河:
異域流離逐客悲,
飄然浮海更何之。
欲尋佛國清靜土,
頻寫旄丘瑣尾詩。
石島夜深駭虎嘯,
雪山幽絕少人知。
朝來已見恒河水,
欲證無生度阿誰。
遊須菩提布金所營精舍,拾石而歸。此石兩千五百年矣,自吾入中國,可為瑰寶:
須菩提手所經營,
鷲嶺移來久聽經。
到今二千五百載,
魯叟當時猶未生。
徐剛白:南海拾一石,曆兩千五百年而以為寶也,非自寶之,“自吾入中國”為中國寶也,然亡客有歸期乎?
深夜至霸拿拉士,攜同璧女敲數客店門,不得入,苦甚:
霸拿拉士四更霜,
度阡越陌夾長楊。
停車逐客看殘月,
絕域無依堪斷腸。
正月十五登大吉嶺山頂,見須彌雪峰,如片雲橫天半,有白塔神壇,為哲孟雄(錫金)祭天處,神幡無數,光景奇絕,生平所未見也:
大吉山頂踏月行,
百盤磴道頂長平。
引攀霄漢青天近,
隱見須彌白雪橫。
煙霧重冥雲四合,
樓台千萬火微明。
神壇白塔風幡動,
獨立蒼茫問大清。
一九○一年十二月十日,康有為又得一子,名同吉,“四十五日而夭,葬於大吉嶺之中華山園。”南海哭而送之:
來去何因夢尚疑,
笑啼成壞是阿誰?
今朝先忌孤身拜,
身後無人淚暗垂?
文殊生日生印度,
四十五日現飛花,
生之大吉葬大吉,
三尺土墳向中華。
徐剛白:來去何以如此匆匆,其生也,但為乃父啼三聲不平之哭乎?須彌山下有南海夭亡兒之土墳,麵向中華,其魂小且微,知歸中華乎?
一九○四年二月六日,“將為汗漫遊,去港別親三首”:
慣為秦逐客,
久作晉亡人。
處處非吾土,
行行寄我身。
永懷傷日月,
無力轉乾坤。
最是銷魂者,
華顛別老親。
及門陳蔡從,
送我最淒然。
靈會知何日,
聲聞亦由緣。
補天同煉石,
浮海亦多年。
去去休回顧,
人天曆大千。
地獄欣然入,
來因救眾生。
怵心雖若戒,
乘願亦何驚。
悲憫開新世,
莊嚴起化城。
諸天無去處,
且聽海潮聲。
徐剛白:正月歸香港侍母,二月又遠行,用“銷魂”語,此銷魂,乃為魂之碎且裂也,接“華顛別老親”,悲涼入骨!
二月十五麻(馬)六甲海上看月:
百花生日記今朝,
海月蒼茫上碧霄。
南溟波濤看浩浩,
北遼鼙鼓聽迢迢。
回天縮地無神術,
去國離家賦大招。
似有魚龍共出沒,
繞船飛雨拍驚潮。
徐剛白:賦“大招”之“大招”者,屈原之作,或曰景差作,招魂之歸來也,南海憂患至深,所“大招”者,國之魂也,民族之魂也,“雄雄赫赫,天德明隻。”
康有為《海程道經記》稱,“光緒三十年二月六日,康子再為歐美遊……以事少滯檳榔嶼。”何事少滯?有詩記道:“舊仆吳積仁,昔從我於是,先一夕死檳醫館也。”又詳記雲:“哀義仆吳積仁,事我五年,攜往美,中道沒於檳榔嶼,躬為殯葬,客旅孤羈,不勝哀感也。”
俯仰人間世,去住跡如掃。形骸本幻合,何果成親故。
情感終難滅,修夭竟有數。瓊山吳積仁,事我歲五度。
鞠鞠性謹願,勤勤惟早暮。沉默寡言語,強記敏學步。
庚子春正月,星坡吾初到。黑鬢而白衣,修潔奉職事。
挈往丹將敦,從我檳嶼住。薪水多勞役,數去重來遇。
載移大吉嶺,謇塞不通語。寸步不能行,側身全仗子。
數月通印言,巋然任譯事。峨孽須彌山,九秋偕弱女。
度嶺穿雲行,越澗聽泉去。跨馬夜入穀,尺寸手扶汝。
下臨千仞壑,一跌碎無處。行行呼積仁,竟夜相依據。
去年過緬甸,深入至蠻霧。朝江與夜車,日夕穿瘴霧。
與汝兩提攜,安健相慰勞。複還暹羅峽,遍遊爪哇地。
萬裏關百埠,無不共遊憩。我疾汝按摩,我驚汝撫慰。
衣被汝提攜,飲食汝調製。晨夕汝陪奉,親若賢子弟。
盡通六種語,象鞮可代敝。印度與緬言,馬孻及英例。
閩粵通其轍,汝舌一無滯。吾行無不達,賴汝同扶曳
還港汝歸省,遊歐吾其騖。左右不得汝,念子己百顧。
汝複扶吾來,歡喜如逢故。一病乃沉綿,殗殜檳城樹。
群醫盲無術,呻吟苦難道。昨夕入醫院,晨省夜已故。
剖腹遭慘毒,掩袂不忍顧。既已蓐螻蟻,一體亦何怒?
吾寧忘汝愛,棺衾厚而賦。葬之檳嶼墳,刻石記汝事。
徐剛白:南海所哀者仆人也,義仆吳積仁,瓊山人,隨康有為五年,曾相伴至印度大吉嶺,先是語言不通,積仁學數月而能作翻譯,而騎馬入穀,其險無比,“一跌碎無處”也,便“行行呼積仁,竟夜相依據”,衣被飲食,晨夕陪奉,“親若賢子弟”也。將重遊,豈知一病而嗚呼!南海厚葬之,並“刻石記汝事”。
積仁,義仆也。
南海,仁者也。
康有為再就道,於錫蘭搭船。
錫蘭乘孖摩拉巨艦往歐洲,新睹巨製,目為聳然,得詩一章
渡海至錫蘭,巍巍睹巨艦。樓觀四五層,俯臨滄波澹。
驚飛上雲表,鵬翼九天鑒。其長六十丈,洞廊窗深塹。
千室以容客,弘廓尤泛濫。重過一萬噸,結構森慘淡。
巨浪拍如山,邈若蚍蜉撼。驚波了無覺,蹈海若枕簟。
信茲樓艦力,能敵海石陷。昔稱萬斛船,北人信不敢。
今乃廿倍過,後者應難勘。浮海突奇峰,島嶼築天塹。
跟前突兀見此船,海不揚波無險探。
徐剛白:船若樓高四層,聳然巨製也。此時南海亦如鄉下人初進大城一般,心有戚戚而茫然,為物質所刺激,是有後來之《物質救國論》也。
又行,經也門之亞丁。亞丁山勢讓康有為驚訝莫名,不僅為其聳特峻峙,先為法國所占,後英人奪之,沿山炮壘,征戰地也。南海倚欄,望之太息,所經之地,凡錫蘭、檳榔嶼、新加坡、香港,“近二萬裏,皆英壘也,海權無與爭鋒者。不止中國事事落後,即歐洲各國,亦無不讓英人占盡要著”,無非是艦船兵炮也,其艦大而快,得海權先機;其炮猛烈,轟然開路也,仰仗者,惟物質耳!
過亞丁,再望,山勢若火之連綿,“英人鑿山築壘,”居高臨下扼其險而控海道,南海得“過亞丁至紅海”詩:
夕陽見亞丁,雄山臨海角。峰巒簇嵯峨,鐵色立若削。
尖矗皆火勢,累累走樓閣。意態何崷崪,金精橫秋嶽。
斜坡下走者,亦複成劍鍔。邊海勢奇甚,麥加更何若。
想見山川雄,摩訶末乃作。仗劍掃歐亞,稱天傳教鐸。
至今千餘年,遺種雖少落,大教自盛強,橫絕非亞漠。
武人兼君師,大地汝踸踔。我昔得駿馬,雲產阿剌伯。
雄姿挺慓銳,追風走曆落。今猶思其雄,況睹山獰惡。
惟天設奇險,石勢環犖確。紅海此門戶,強英先據攫。
炮壘洞山腹,旌旗表蒼漠。錫蘭與坡港,遙遙相犄角。
遠將大印度,一網無遺落。盡握海王權,張翼遠其啄。
嗟爾競爭世,海險無複獲。
徐剛白:紅海非紅也,南海記道,亞丁行九裏許之後,即紅海,“左為阿拉伯,右即非洲,兩岸夾山,右平迤而左峭拔。”峭拔之阿拉伯,有人才之盛也,其與山形地理相關乎?紅海之名何來?南海謂:“實非紅海也,昔人偶用為名耳。”然則與山勢若火之連綿渺不相涉哉?
又行,過蘇伊士運河至塞得港。
“蘇伊士運河長六十七英裏,廣十餘丈,深三丈。兩岸皆沙漠,以沙包堆之,傅以鋼板,固以長樁。昔聞此運河巨工而之”,南海見後乃知,以版築,“擅希世大工之盛業,裏息勃斯精於算而自信者耳。”然黃河因何屢崩,而運河無恙?南海以為,黃水濁流萬裏本極凶悍,與地中海之絕少泛濫相異也。運河又為幾大洲之交通重地,船舶往還絡繹不絕“收過河船稅極重,每人每噸八先令”。南海據此認為,護守運河資金充足,“易固也”,而“黃河千餘裏之延袤,而歲修僅數十萬金”,能不屢崩?
康有為由此認為,“沙漠之河,無不可開。”康有為自然想到了中國西部的大漠與幹旱,以及北京的渾河及通濟河,亦以泛濫聞名,究其原因,“無貲力守護之耳!”治河之策中守護或曰養護至關重要,然人隻知利用江河巨浸,既不守之也不養之、護之,無關愛之心也。
由蘇伊士運河而引發的運河之思,康有為發思古之幽思,歎曰:“運河乃興修水利便交通第一大業。”(《海程道經記》)中國古代先人,實為大地之上人工運河之偉大開拓者也,白圭開秦渠,漢時挖渭渠,隋時開邗溝,又有繼之者,成大運河也,千裏水道,波瀾不驚,萬舟齊發,為當時世界之盛,“大地未之有也”!(同上)南海之世,大運河尚通暢,然歲修不繼,疏浚缺失,管理乏人乏資,其敗象已見端倪。運河之命運也,隨中國封建社會之盛而盛、之衰而衰、之末而末,所謂治水即治國,所謂水利命脈,於此可證。康有為並記道:“今歐人以開運河為尋常必然之事業,德人於頃年開運河三,長數百十裏不等,其一溝通丹牛波(多瑙河)及來因河,不惜萬萬巨費”雲雲。南海又從交通、溝通而說:“蓋通者,為人身治血脈第一法”,亦治國便民興利第一法。其地塞者,國不治,民不富而弱;其地通者,國治民富而強,“交通有水陸兩道,走陸道,行汽車,載物有限;物質中之巨物粗料,尚不能不有借於水運。陸道通,水道亦通,其與國家之物質力、今稱之國力相關。”《海程道經記》稱:“一言以蔽之曰:通而已矣,通者愈通,兼濟並行,交互並通而已!”
又行,船行蘇伊士運河中,兩岸白沙無垠而照眼刺痛,“阿拉伯人,埃及人驅駝成群,千百以市……如中國漠北然。”驅駝則,驅駱駝也,千百駱駝,駝峰高聳以為市集,大景觀也。“曉起過開羅,望見埃及諸古跡,高聳雲霄,本欲入遊,以疫禁客不果,望而歎息。”至塞得港,蘇伊士運河北口盡處,即為地中海也,康有為向往之地也。石堤上“立裏息勃斯石像,望之甚偉巨。美哉禹公,民之不能忘也。得一絕句”(《海程道經記》):
裏息勃斯存石像,
千秋神禹豈忘功。
如斯沙漠空能鑿,
醉酒蘇伊落日紅。
妙哉,南海有佳構:如此沙漠空能鑿,醉酒蘇伊落日紅!
康有為浪跡天涯,以蘇伊士運河計,離中國之遠已“二萬四千餘裏矣”(康有為語)!康有為實在是個多愁善感者,“從此去亞入歐,山河兩界,於此限隔。回顧漢月數萬裏,甘英惆悵而不得渡者,近來海道通達,國際聯翩,而華人過者,計亦無多。蓋無限東西,俾文明不易交通宜進者耶。”如此感慨之後,由塞得港易船,進地中海,於此回首前瞻,南海思接千載,“念亞曆山大帝、漢尼拔之偉跡,埃及、腓尼士之文明,數千年戰爭兵艦之影,極目蒼蒼,望古遙集,口占一絕句曰”:
地中開海是天池,
養出天驕開辟奇。
回望缽賒樓閣迴,
海波浸處海雲飛。
又行,過希臘島,遙望雅典,其峰拏雲,其巒秀峭,亦如遙望蘇格拉底、畢達哥拉斯、柏拉圖、亞裏士多德,二千年前人物猶栩栩如生於南海心境,思絲隨波而與之相接。既相接焉,南海南海“為之低迴終日”,曾與之對話否?或者,蘇格拉底相與一笑,盡在不言中矣。然柏拉圖,亦乃傳道授業解惑者也,知萬木草堂,並謂康有為:自大地先知年代之後二千年有先知出,在東方,紀伯倫也,康南海也,爾任重道遠也!
“波濤浹渫,望古思今,臨波而歌之。”南海詩興大發焉,作地中海歌:
浩浩乎沸潏灝渺哉!地中海激浪之雄風。
君士但丁之頸延其西,直布羅陀之峽口於東。西與黑海相接,東與大西洋相通。
南則非亞沙漠回抱若拱璧,北為歐洲山陸槎枒若蠶叢。
中開天池萬餘裏,洪濤浩演無不容。揚帆激艦可四達,羅馬伸股據其中。
南邊橢圓如半規,非亞列國憑險雄。東邊萬島相錯落,希臘文明於此作。
亞居海港汊既繁互,亞德亞狄海灣長成穀壑。
高盧西班牙以為西北屏,埃及阿剌伯以為東南郭。
巴比倫亞述之發生,實藉海波權先覺。腓尼基與迦太基,貿邊處處依海角。
海人習海波,海商成商國。西頓與推羅,二市未寂寞。
用能販易文明母,沿海華嚴成樓閣。羅慕路所居既得地,雖起野蠻小部落。
憑藉海波駕樓船,鞭笞四表一統廓。亞力山大有遺力,駝隊大船走集猶連絡。
繃標愷撒東西騖,鼐爾孫拿破侖相尋索。
滔滔洪波,邈邈天幕,幾世之雄,賦詩橫槊。
汽船如飛,我今過茲,濁浪排天,浩浩淘之。
英跡杳杳,猶在書詩。地中海之人民秀白,地中海之山嶽華離。
激蕩變化,頗難測知。全球但見海環地,豈有萬裏大海在地中之恢奇?
不知木土火諸球地,似此海者有幾希。
地形詭異吾地稀,宜其眾國之競峙而雄立,日新而妙微。
昨日一日行希臘,雲峰聳秀天表接,島嶼萬千曲曲穿,瀾漪綠碧翻翻涉。
遙望雅典哥林多,嵐靄溟濛嶽巀嶪。七賢不可見,民政今未渫。
嗚呼文明出地形,誰縱天驕此渫。
徐剛白:此南海長歌也,歌詩與地中海波浪相若,互推互湧,其以詩言地理、言曆史,而詩意濃鬱、境界高遠,惟南海手筆能為之。“用能販易文明母”,“似此海者有幾希”,“地形詭異吾地稀”,“日新而妙微”,“海波灌先覺”,“文明出地形”,其情勃,其景詭,斯非微言大義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