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節(2 / 3)

靜謐中,一點枯枝斷裂聲使大漢轉過頭,隻見一個身材瘦削的黑衣人蒙麵人正步履蹣跚地快步而來,大漢眼裏閃過一絲欣慰,忙起身相迎,遠遠便低聲訊問:“四哥你……受傷了?”

“不礙事,錦衣衛那幫草包還奈何不了我柳如風!”蒙麵人說著摘掉頭上蒙著的黑巾,露出那張滿是滄桑和憂鬱的臉,把頭巾隨手塞入懷中,他快步來到那坑邊,看到那具安然躺在坑中的屍體,神情不由一黯,低歎道,“孫大人死得好慘,竟被活活廷杖而亡!”

見他衣衫雖有破損和血跡,卻沒有真正傷到筋骨的致命傷,先前那個彪壯大漢這才鬆了口氣,接口道:“我就想不明白,孫大人這次彈劾東廠閹黨,那是有根有據,證據確鑿,彈劾狀更是蕭禦使臨死前的絕筆,又有東廠殺手行刺的證據。為何皇上竟反斥孫大人構陷、汙蔑東廠?孫大人不服,皇上竟將之活活廷杖而亡?”

瘦削如刀的柳如風一聲長歎,黯然道:“聽說孫大人彈劾狀交到皇上手裏之前,東廠閹賊已連夜去向皇上哭訴,稱蕭禦使濫用皇上所給權限,對東廠肆意誣陷迫害。本來皇上也不是那麼相信,可奇怪的是,那閹賊似乎對蕭禦使彈劾狀的內容早已了然於胸,對每一條罪狀都準備好了一套應對自如的說詞和理由,甚至連夜斬殺了幾個罪大惡極的手下,並把所有無法推脫的罪孽都推到他們頭上。待第二天早朝孫大人遞上彈劾狀時,由於其中每一條罪狀那閹賊都已辯護在先,皇上心中對此已有成見,孫大人這彈劾狀反成了他構陷、汙蔑東廠的佐證。皇上自然不悅,不過也沒怪罪大人,隻責罰那閹賊閉門思過,安撫了孫大人幾句便要作罷。誰知孫大人不甘心蕭禦使就此枉死,還要強諫,結果惹得皇上勃然大怒,下令廷杖二十,那執杖的錦衣衛平日與東廠雖明爭暗鬥,但對付忠良卻是和東廠一致的狠毒,二十杖沒打完,孫大人便已一命嗚呼,皇上在那閹賊的挑唆下,還把大人屍體懸掛午門示眾三日,可憐大人一生忠義,竟落得如此下場!唉!”

彪壯大漢突然漲紅了臉,扼腕瞠目道:“那閹賊對彈劾狀內容竟了然於胸,定是有人做了內奸!想彈劾狀經手者除了已死的蕭禦使,就隻有孫大人和顧老六,事發後老六又莫名其妙地失蹤,這事定有蹊蹺,若是他做了內奸,雖是多年的好兄弟,我孟天瀾也決饒不過他!”

“老五!”柳如風黯然拍拍神情激憤的孟天瀾肩頭,“顧宇飛與咱們是一同加入刑部、碩果僅存的幾個老密捕了,大家出生入死這麼些年難道還信不過?宇飛突然失蹤,定是有他難言的苦衷,不要胡亂猜忌自家兄弟,亂了咱們自己陣腳。來!咱們先讓孫大人入土為安吧。”

“我也希望不是他!”孟天瀾歎了口氣,默默與柳如風一道把泥土慢慢灑入坑中填滿、隆起,最後堆成個土饅頭模樣。然後孟天瀾又拔出腰間緬刀,砍下一截老樹,削成塊巴掌寬的木碑,斟酌半晌,最後在木碑上歪歪斜斜地刻下“一代忠良”幾個大字,這才插在孫大人的墳前。做完這一切,二人便恭恭敬敬地跪下去,對著木碑拜了幾拜。望著草草而就的新墳,孟天瀾若有所感地喃喃道,“孫大人這一去,咱們刑部這些密捕便都成了沒娘的孩子,以後大煩小事,便都要四哥你多拿主意了。”

柳如風沒有回答,而是轉身極目遠眺,負手望向北京城的方向,眼中泛著重重憂鬱,泥塑木雕般呆立半晌。就在孟天瀾忍不住要發問時,才聽他淡淡道:“我恐怕已沒法再回北京城了,昨夜那場激戰,錦衣衛那些草包雖然不能奈何我,也多半從那鞭法中猜出了我的身份。我要再回刑部,定會連累眾多兄弟。再說昨夜錦衣衛失了孫大人的屍體,任誰也能猜到是咱們刑部的人所為,不給他們一個通緝捉拿的要犯你們也沒法交代。便把盜屍的罪名全推給我吧。”說到這柳如風苦澀一笑,搖頭感慨道:“沒想到我柳如風做了一輩子密捕,最後竟成了刑部密捕通緝捉拿的逃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