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願相信某些事情在他的家中發生。他衝進了臥室,在床上發現了一個繈褓中的孩子正在熟睡著,那是一個女孩,胸口掛著一個雕著“雪”字的玉佩,看上去最多隻有半歲的樣子。可是,鐵案出門已經有三年了,這半歲大的孩子絕對不可能是自己的骨肉。他憤怒了,他真的憤怒了。他不敢想象,自己深愛著的妻子會趁著丈夫在外頭為了公事出生入死常年不歸而做出肮髒的事情來。他抱起這孩子,孩子的哭聲刺激著他的神經,他問妻子這是誰的孩子。妻子哭了,淚水象珍珠一樣掛在美麗的臉頰上,妻子沒有撒謊,妻子老老實實地說——這是她生的孩子。鐵案的心頭似乎被她的話重擊了一下,他幾乎崩潰了,他狂怒地問她,那個野男人的是誰?妻子起初不敢說,但最後,她還是說出了那個人的名字——王七。鐵案沒聽說過王七這個人,但他確信,這個叫王七的男人在他外出的三年裏和他的妻子幹下了最肮髒的事情,這個半歲的小女孩就是這肮髒的結果。鐵案看著妻子,腦海裏似乎浮現起了他所想象著的那件事,不,不,他不願意再想,作為一個男人,這是奇恥大辱。這個罪過是不可饒恕的,鐵案打定了主意,在狂怒下,他抽出了刀,刀光掠過妻子的臉,妻子閉起了眼睛說——我對不起你,你殺了我,隻是,別傷害我的女兒,孩子是無辜的。鐵案點了點頭,然後,他揮起了刀,砍下了妻子的人頭。鮮血飛濺在他的臉上,熱熱的,就象第一次遇到她的時候的感覺。繈褓中的孩子繼續在哭,鐵案看著這孩子,他遵守了妻子臨死前的願望,他抱走了這孩子,送到了一個乞丐寄居的破廟門口,那塊玉佩依舊掛在這女孩的胸`前,孩子在大雪裏大聲地哭著。鐵案離開了這孩子,跑到了衙門裏,向官府報告,一個叫王七的男人殺死了自己的妻子。於是,王七成為了殺人犯全國通緝,一直到現在,誰也沒有再見過那個王七。

鐵案永遠記得那個大雪之夜。

他終於站了起來,走到廳堂之外,此刻,他看到雪又落了下來。

十九

漏壺裏的水依然在不斷地滴落,“滴嗒”,“滴嗒”,餘音繚繞,綿綿不絕。

葉蕭推開了自己的房門,一些雪花落在他臉上,肩上的頭發被吹起,再緩緩地落下、糾纏。他走進了一條長廊,雙目茫然而無神,瞳孔裏什麼都沒有,隻有腳下沉重的步履。他穿梭在南明王府的深處,走過一道又一道的月門,穿過一個又一個的花園和池塘,繞過一棟又一棟的樓閣和水榭。他拐了無數個彎,繞了無數個圈,在這些建築與植物間來回地穿梭,他的眼前同時有許多個門,可他隻能從其中的一扇門走過,他沒有考慮,他也不可能考慮,他隻向那早已注定的方向走去。

雪花依舊在飄舞著,沉沉的夜色裏看不清那些美麗精靈的舞蹈,葉蕭踏著雪,悄無聲息地走進了一道高高的門檻。那是一座巨大的宮殿,與室外寒冷的雪夜相比,顯得溫暖而幹燥,而且,還彌漫著一股特殊的香味。葉蕭被那香味所俘虜了,他被香味緊緊地抓住,一直向前走去,繞過幾個複雜的隔間,最後他見到了一張巨大的龍床。

他麵對著這張龍床,沉默了許久,直到,他拔出了身後的劍。

冰冷的劍鋒直指著床上安睡的那人的咽喉。

隻需要輕輕地那麼一下,不需要太大的力量,恰到好處。

但劍鋒似乎是凝固住了,停留在距離咽喉二寸遠的地方,紋絲不動,仿佛是與葉蕭的手連在一起用銅汁澆鑄起來了。

我在哪兒?

葉蕭忽然在心裏對自己說。他的目光一下子清澈了起來,雖然房間裏一片黑暗,但他可以看清睡在床上的人,那個人的咽喉,距離他的劍尖隻有兩寸,那個人就是這棟巨大王府的主人——世襲南明郡王朱由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