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迷宮裏所隱藏著的最終的秘密。
他終於看到了。
鐵案忽然感到了一股徹骨的恐懼。於是,他伸出自己的手,緩緩地摸著自己的咽喉。
二十一
葉蕭撣了撣身上的雪,走進了仵作的驗屍房。原因很簡單,因為這天清晨仵作來當班的時候,發現驗屍房裏多了一具屍體——鐵案。
葉蕭依此看了看所有的屍體,丁六、楊大、三空、田五,最後是鐵案。
鐵案靜靜地躺在地下,還是穿著那一身公差的衣服,腰上帶著佩刀。死去的鐵案神色還算平靜,那雙眼睛還睜著,薄薄的嘴唇喂喂張開,好象有什麼話要說,卻永遠都說不出口了。咽喉處有一道細細的劍傷口子,長兩寸一分,深一寸二分,剛好切斷氣管。
原來他也有這一天。葉蕭自言自語地說。
忽然,葉蕭的鼻子似乎受到了某種刺激,他用鼻子猛吸了幾口氣,那股奇特的氣味進入了他的氣管,通過咽喉進入他的體內。似乎整個驗屍房裏都有這種氣味在飄蕩,葉蕭低下了頭,把臉湊到了鐵案的身邊。他確定,這味道就出在鐵案的身上,那是什麼味道?
不,不可能。
可是,這味道卻分明把葉蕭引向了那個巨大的迷宮,在那富麗堂皇的迷宮裏,總是彌漫著這樣誘人的熏香味。在葉蕭待在南明王府的日日夜夜裏,他都能沉醉在這些味道裏。身上總是帶著這種奇特的熏香味,而且還能有這樣絕妙的劍法殺死鐵案的,在南明城裏,隻能有一個人——一個有著高貴血統的人。
葉蕭的額頭沁出了一些汗珠,忽然又有了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因為他至少可以證明自己的清白了。
他推開門,發現雪越來越大了
二十二
雪夜。
葉蕭再次走進王府的迷宮。那些回廊,那些月門,那些亭台樓閣,忽然都變得象盆景一樣了,被雪花覆蓋了起來,似乎隻要一伸手,就能全部抓住。在轉過了無數個走道之後,他走進了那個小花園,花園中心的池塘上重新結了一層薄冰,那樹梅花還孤獨地立在池邊。
池邊的小亭子裏,朱由林正在獨自品著酒。
葉蕭緩緩地向他靠近,雪地上留下他長長的腳印。
你來了,葉蕭。
是的,王爺。
過來,喝一杯酒。
謝王爺。
葉蕭走到了朱由林的身邊,他又聞到了朱由林身上的那股熏香味,他忽然有些緊張。葉蕭剛要拿起酒壺給自己倒酒,卻聽到朱由林的聲音,不,我給你倒。
朱由林拿起了酒壺,給他斟了一杯酒。
葉蕭端了酒杯,忽然,他感到自己的手微微有些發抖,酒杯裏漾起了一些微波。他用眼角的餘光注意到朱由林正在注視著他的表情。
雪大了。
朱由林微微一笑,然後說,葉蕭,原來你不勝酒力,那就算了。
一粒雪籽落到了酒杯裏,再緩緩地融化。
葉蕭終於把這杯酒喝了下去,一股香醇的液體流進了他的喉嚨,很快,他的胃裏開始熱了起來。
好酒,謝王爺恩典。
不錯,這酒是王府裏特釀的,葉蕭,你看在這大雪之夜,如果能夠獨自飲酒賞雪,再吟上幾句詩,實在是人生之一大美事哉。
葉蕭看了看亭外的雪和被雪所覆蓋的假山和池塘,各自都呈現出奇特的形狀。他輕聲地對朱由林說,王爺,昨天晚上,鐵捕頭死了。
鐵案的氣管被劍割斷了吧?
葉蕭沒有回答。
朱由林等了一會兒,終於回過了頭來,他看到葉蕭已經緩緩地抽出了背囊裏的劍。
黑夜裏,那把普通的鐵劍發出冷冷的光。
朱由林點了點頭,他對葉蕭微笑了一下。忽然,朱由林的手裏也出現了一把劍。
兩個人的劍互相指著對方。
停頓。
一粒雪,緩緩地飄落在葉蕭的劍尖上。他在等待,他在等待什麼?
朱由林終於出劍了。
一道閃電劃過黑夜裏的亭子。沒有雷鳴,隻有飛雪。
葉蕭的手有些僵硬,他的劍一揮,格開了朱由林的劍,一點金屬碰撞的火花在他的眼前飛濺而起。
又是一劍貼著葉蕭的劍身過來,這一劍直指他的咽喉。
目標是氣管。
不。
葉蕭暗吼了一聲,身體猛得後仰,那一劍在他的咽喉兩寸遠開外劃過,他的脖子能清楚地感覺到一股逼人的劍風。一滴汗珠從他的額頭滲出來,但葉蕭立刻反攻了一劍。朱由林的身體極其輕巧地躲過了這一擊,然後手腕一變化,他的劍無聲無息地劃破了葉蕭的左肩。
血絲滲出了葉蕭肩頭的衣服。第二劍接踵而至,目標是葉蕭的眉心。
葉蕭躲不過了,他幾乎閉上了眼睛,等待著死亡的那一刻。
忽然,一陣奇異的風卷過,雪花都象發瘋了一樣吹向朱由林的臉,一瞬間,那些溼潤的雪模糊了他的雙眼,朱由林幾乎什麼都看不到了,於是,他的劍竟然刺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