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卻被離昴嚇退,輕易放過了這暴君,又覺得心有不甘,走到殿門處,籍著陰影掩飾,用力踢了繆憬一腳。好在繆憬雙腿本已因為中毒失去了知覺,被忘風這一腳踢到卻無什麼痛感。
他抬頭看了忘風一眼,忘風被他冷厲目光掃過,心中略生怯意,慌忙轉身回到離昴身側。
這時離昴已經從帷幕後走出,凝目看著黑沉沉的殿門外,見忘風走回,收回目光,瞥了他一眼。
忘風一陣心虛,也不知道自己方才的動作是否被離昴看見。
君臣兩人沉默無言,一前一後走回寢殿。
離昴尚有許多堆積奏折待批,坐在寢殿矮桌邊挑燈夜讀。忘風不敢做聲,小心翼翼的伺候在一旁。
不知不覺月至中天,離昴放下手中奏折,伸了伸腰,忘風知機,連忙道:"陛下,三更已過,陛下早些休息罷。"
離昴點了點頭,起身任人服侍脫了那身華麗繁複的禮衣,沐浴完畢,隨便披著一件薄薄墨色絲袍,道:"都退下罷。"
眾侍退出寢殿,忘風回身關門,離昴仿佛突然想起似的,隨口問道:"忘風,你叫人把他關在哪裏?"
忘風自然曉得離昴所指的乃是靖帝,他心裏猜不出離昴心①
可忘風心裏又忍不住的想,如今局勢緊張,也難怪陛下越發的古怪。
招降的文書早在數日前便派人送去東楚關,附上的除了離昴親筆所書的旨文外,還附著淩妃的書信與海家降臣的書信,為的也隻是能夠令那與慕容岱並稱天朝雙驕的海淩能夠歸順勵王。
忘風想不到,原來那靖帝最寵愛的淩妃竟是與海淩有些說不清的幹係,又因為這緣故對靖帝心懷怨恨。想來靖帝荒淫,奪人所愛,也難怪落得這般眾叛親離的下場。
隻是,東楚關那裏遲遲未見消息,據傳海淩對靖帝忠心耿耿,倘若他拒絕了勵王殿下的勸降,趁著東州茂王北上,在東楚關起事,兩麵夾擊,則便是勵王殿下換坐了當日靖帝的處境,在這掖留尚未站穩,便可能被拉下來,實在有些不妙。
可是,那海淩心裏到底是怎麼想的呢,誰也不知道。忘風心想,海淩被靖帝奪了戀人,卻還能忍耐著效忠靖帝,這男人當真是好沒有骨氣,隻怕那天朝雙驕之一是有些名不副實的。
拋開東楚關之事不提,南方也實在令人頭疼。
想不到東州茂王好生的厲害,硬是帶著三十萬大軍取道南州,殺將過來。西州雖然兵力不弱,但畢竟一路攻到掖留,損耗不少,與茂王的一戰,怕也要頗費功夫。
何況如今茂王打著勤王的旗號,說勵王以武力囚禁靖帝,實為大不敬。看起來倒是西州理虧,便連西州大軍內部,也有些人心浮動。
忘風以為,勵王殿下本應該帶上賢王世子慕容岱的,卻想不到慕容岱近來大約是重歸掖留,觸景生情,傷心之下,原本快要養好的傷又有些複發,不得不留下。於是勵王殿下點了同為天朝降臣晉黜為副將,帶著二十萬兵馬,不日便要南下。
他並不知道,離昴那張神色漠然的臉下,隱藏了多少心思。
如果可以的話,離昴並不想禦駕親征。並非貪生怕死,而是他心裏牽念著繆憬。如今繆憬被囚,離昴在時,尚且處境艱難,若他一離開掖留,也不知會怎樣。
可離昴又不得不親征。慕容岱舊傷複發隻是原因之一。那晉黜形跡可疑,卻始終未露馬腳,離昴覺著這樣的隱患還是要早些解決才好。然則更重要的則是,繆憬身上中的離魂劇毒,乃是出自東州茂王手筆,離昴心想,他必須在戰場上俘虜了茂王,也許才有希望尋到解藥的下落。
續魂丹隻餘五粒,繆憬的時間所剩無幾,要在這短短的數月內打敗茂王,離昴也隻能親自出馬、兵行險招才行。
他甚至不是沒有想過將繆憬帶在身邊,可是一則不合情理,二則繆憬的身體被毒素侵蝕,已近衰竭,難以負荷行軍之勞。何況此行凶險,也許比令他留在掖留更危險。
諸多的無奈,最終隻能化為心底的一聲歎息。
南征前夜,離昴悄悄的去了冷宮。
繆憬半倚在離昴懷中,說道:"茂王真以為,南州是這般容易順服的麼?"
他說這句話時,眼中忽然閃過嗜血的懾人寒光,一瞬間,仿佛又是那個高高在上決斷狠厲的靖帝。
離昴心中一凜,知道繆憬必然在南州另有布置。說道:"我明白了。"
下一刻,繆憬神情放柔,回望著離昴,道:"此行多加小心,不用為我擔心,我還撐得住。"
離昴用力握著他的右手,道:"你等我回來。"
繆憬點點頭,微笑道:"我等你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