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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喬琪開始進行新的思考

再有20分鍾就要到達江城了,從北京飛過來,一路上機翼下的雲層越來越厚,越來越濃。機翼上的副翼翹起,波音—737開始下降,沒幾分鍾就鑽入厚厚的雲層,頓時如潛入渾濁的激流之中,機身和機翼在與雲的水顆粒的摩擦中產生出巨大的白霧和閃光,把整個飛機包圍起來,似乎隨時都有燃燒和顛覆的可能,發動機為吸進濃濃的水汽而大口的喘息,聽不見雷聲,卻隨時有閃電的亮光穿過雲層打亮機身,讓耀眼的光射進玄窗給裏麵的人帶來一陣陣恐懼。雷暴中的飛機如被悶在江水裏的人,在喬琪眼裏,舷窗就像周典那不斷在與死亡博擊的眼,模糊的眼,不斷的可以感覺到透過江水閃進來的陽光,那斑斑點點的光就是生的希望。

這時間正好是30年前周典和劉娜在長江裏掙紮的那一瞬間……張宏誌想起了那被周典打在臉上的力拳,想起了那燥熱中難熬的一夜,想起了睡過點的混沌,想起了追汽車摔倒的那一個大跟頭……周典和劉娜在車上,為什麼不叫車停下業等我?他常常恨他倆,認為是他倆使陰謀剝奪了他參加橫渡長江的機會。雖然他現在總是把參加過橫渡長江當成真的掛在嘴上,內心深處卻也常常為撒了彌天大謊而感到內疚和自責。他始終相信自己是有能力渡過去的。也許有他在劉娜是不會死的,要是周典死了那也算是罪有應得,他始終認為是由於周典捷足先登占有了劉娜,才令劉娜傾心於他。他恨他倆,他從地上爬起來,要坐無軌電車去橋頭堡,要去參加橫渡長江。他要向她倆證明他不是弱者。強烈的陽光變成了一把把利劍,隻要一睜眼就會向他刺來,連那隻好的眼也很難睜開。那隻灼燒一樣的壞眼像爛桃子一樣不斷地向外淌淚水,用手摸上去軟乎乎的非常嚇人,他後怕這隻眼睛會瞎掉。他在路邊的草坪上打滾兒來緩解疼痛。一直滾到一棵大樟樹下的陰涼裏才稍稍安靜下來。他睡了一會兒,夢見了渡江的宏偉場麵,那跟八一八的天安門廣場一樣的熱烈,他想象著在整齊的渡江隊伍中毛主席也在暢遊。他想喊毛主席萬歲。他睜開眼睛,太陽仍像利劍一樣閃光刺眼。他又閉上雙眼想象著渡江的場麵,同時又想,過一會兒一定要去校醫院看看大夫。不知過了多少時間,他掙紮著找到校醫院。當聽說醫生護士們都去了江邊救人的時候他幾乎傻了。漸漸的平靜下來,他就像現在坐在要出事的飛機上一樣鎮靜和冷酷,他想,要是周典被淹死劉娜就會屬於他。即使劉娜已經不是處女,也要娶她為妻。人心都是肉長的,他很快意識到良心泯滅的卑鄙性,忍著疼痛到校門口去等待他倆回來,因為終歸曾經是同窗、好友和戰友。

飛機在劇烈顫抖,雖然機長提醒和安慰的話柔柔的不斷地從喇叭裏傳出,但從空中小姐緊張的臉上還是能感到幾分不安的。這是他幾十年乘機途中感到氣氛最緊張的一次。心裏總有一個快要寫遺囑了,快要寫遺囑了的警告。如果墜機似乎也並不那麼可怕,他還會衝過去緊緊地把喬琪摟在懷裏給她以生的希望。他甚至在想,如果真的是墜機,大火把他倆熔為一體,變成佛祖的舍利散向空中,撒向世界,那也是一種無憾的浪漫。幾個小時之前陷入的尷尬令他總有一種無臉見江東父老的感覺。昨晚經曆的幾個時辰,不時的在幾秒鍾之內全部閃過,有時細節都是很清晰的。他總覺得喬琪的眼睛像火,而他的心像麵團或者像棉花無法在她麵前再堅強起來。

零晨四點多,張宏誌從惡夢中醒來。夢裏,在動聽的薩克斯聲中他正在和喬琪拜天地,拜過天地,揭開蓋頭,喬琪不知道什麼時候變成了綏芬河那個俄羅斯美女。他一身冷汗驚醒過來,從克林頓和希拉裏睡過的軟乎乎的大床上懶散的坐起來,四肢發軟。他強打起精神下到地毯上才想起昨夜的荒唐,起五更趕晚集,準備了那麼長的時間還是打了無準備之仗。他恨自己怎麼會變得那麼虛弱,像一隻不堪一擊的老鼠。丟盡了人也丟盡了作為男人的臉。作為一個男人一定要雄起,他吃了偉哥,他要雄起,要挽回丟失的人格。他在小浴室簡單的衝了淋浴,斷定偉哥的確具有威力,穿上蘇繡的睡衣去尋找喬琪。

巨大的客廳裏,電視裏的克林頓仍然在不知疲倦的吹他的薩克斯。回家的娓娓音符令他及其傷感,沒有家的酸楚令他想哭。尋找家的失敗令他自卑。淩晨散落在地毯上的喬琪的衣服已經不在了,他的衣服也已經被疊好,被整齊的碼放在那把鍍金雕龍的椅子裏。浴室裏安靜得像雪中的黃山清涼台,漂著豔麗幹花的清清的池水托起昭昭的白霧遮蓋了富麗堂皇的一切,讓人打消了能夠看到日出的希望。

飛機突然衝出雲層,變得平穩起來。經曆過幾分鍾噩夢的乘客們倍感藍天、安全與和諧的珍貴。機長告訴大家,由於江城天氣惡劣,他們要暫時飛往鄭州機場等待。大家鬆了一口氣。喬琪解下安全帶用手理了理頭發仍然看著舷窗外。

“今天有沒有佛光?”張宏誌問。

“沒。”喬琪回答的象相聲裏的山東人一樣簡單。

“受驚了吧?”張宏誌沒話找話,話出口了才覺得有點不恰當。

喬琪望著舷窗外燦爛陽光裏湛藍的空間沒有言聲。

在那間帶有美國式充水調溫床的大臥室裏喬琪像乖巧的小貓一樣卷縮在裏麵發出輕輕的呼吸聲。淡綠色的褥子上,穿著粉色睡衣的健美身軀如盛開的睡蓮般嫻雅、雍貴。被偉哥驅動的張宏誌真想象獅子一樣撲上去,但他克製住了。他輕輕的過去,像《巴黎聖母院裏》的加西莫多一樣非常小心的躺在埃斯米拉達身邊,無論他做什麼,她似乎都是無動於衷的受其擺布,這兩天蓄積起來的激情仿佛都已經飛到了太空之外。她雖然不相信他還會有什麼能量,但他仍然期待著……她剛剛有反映,他卻比上次失敗的還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