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以為“快言快語”就是好口才。事實上有很多的“敗嘴”恰恰就是敗在他自我感覺良好的“快言快語”上。“快言快語”容易學,但在快言快語下不出語失,那可就難了。真正既能快言快語,又能很少出語失的人畢竟都是些語言天才。凡夫俗子,逢人逢事未思發語,其結果自然撲朔迷離,正誤難料。如果你患了“嘴癢癖”,那麼,你在每天空耗了大把時間的同時,又要在無頭的語言官司上浪費多少精力呢?
看到什麼說什麼,聽到什麼說什麼,聞到什麼說什麼——語言是“快”了,但卻都是人腦對客觀事物未及縷理的前提下感官的語言折射,因而這種語言往往是非理性的、片麵的、不成熟的,也是容易引起各種更多的語言爭紛的。中國人由史而今一脈相承的好打嘴仗的劣習,其主要症結就出在廣泛使用“少思多嘴”的“直入式”語言上。既然大腦是聽覺、視覺和嗅覺的綜合過濾器,為什麼偏偏要讓動嘴走在動腦之前呢?
患“嘴癢”時來不及動腦——這也許是一種最好、也是惟一的解釋。但凡幹脆別動腦那倒也罷了,問題是腦子還總是要開動的,腦子一開動,大都是囿於對他人多心眼、小心胸的“有錯必糾”上,於是“嘴癢癖”的“下文”自然會是互不相讓的嘴角之仗。在這種嘴仗中,輸贏已顯得舉輕若重,因為被空耗掉的寶貴時間已經舉重若輕了——大家彼此彼此。
那麼,什麼樣的“嘴癢癖”會成為無畏的嘴仗之源呢?我謹列以下四種類型,供諸君參考:
愛抬杠型話說得精彩不見得就有人聽,事辦得漂亮不見就有人認。常常因為說話不注意分寸而挑起嘴仗的人,多是因為偶然的衝動、莫名的躁動、有意的抬杠心理——這是製造自身“嘴癢癖”的一根壞骨——這些揮之不去的迷茫與無妄,很有可能使人妄自菲薄、自以為是,凡事都要以反向的立場湊上一嘴巴,以自己觀點為核心而尋人愆尤。無畏的嘴仗由此而引發。
戴爾·卡耐基就遇到過這樣的人。有一次他參加一個宴會。宴席中,卡耐基講了一段幽默故事,並稱他所征引的一句“謀事在人,成事在天”是出自莎士比亞。殊知坐在他右手邊的一個仁兄嘴發了癢,老氣橫秋地予以“指正”說卡耐基犯了錯,“那句話應該出於《聖經》。”卡耐基見他說話時表現出來的一副抬杠的嘴臉很不以為然,況且他的話是完全錯誤的,正想與他爭辯,這時坐在卡耐基左邊的老朋友法蘭克·葛孟先生在桌下踢了卡耐基一下,對那愛抬杠的仁兄說:“戴爾,你當然是錯了,這位先生是對的。這句話出自《聖經》。我們都應該向這位先生請教才是。”
回家的路上,卡耐基對葛孟說:“法蘭克,你明明知道那句話出自莎士比亞。”
“是的,當然,”他回答,“《哈姆雷特》第五幕第二場。可是親愛的戴爾,我們是宴會上的客人,為什麼要證明他錯了?那樣會使他喜歡你嗎?他抬杠了,就給他點顏麵;你也跟他抬杠,說明你也跟愛抬杠的人一樣無聊。”
“永遠避免與人正麵抬杠。”說這句話的人雖已經過世了,但卡耐基得到的這個教訓仍長存不滅。
葛孟給了卡耐基一個智慧,卡耐基給了抬杠者一個大度,那場無畏的嘴仗終於沒有打響。反觀我們國人:“文革”時期街頭巷尾“大鳴、大放、大辯論”的遺風迄今尚未褪盡。“嘴癢癖”“抬杠癖”癖癖都能生辯,逢事來不及思考嘴就先到,其實都屬對雞毛之辯蒜皮之爭,毫無意義。有時旁觀者能發現兩人的觀點在實質上並不矛盾,爭論的目的純粹是玩弄語言詭辯的把戲,掰語言腕子,無聊透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