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此處,她彎了彎嘴角,而黑袍修士澇山君翻了個白眼。“怎麼就叫不得本名啦?”占弈咋呼道,“姓占辱沒你啦?和小白相對你不高興啦?”他拿胳膊肘杵了杵徒弟,誇張道:“黑子?說你呢,黑子哎?”
澇山君麵無表情地斜睨了他一眼。
蕭逸飛與諸修士一一見禮畢,又有修士趁著仙鶴匆匆趕來,正是收徒大典開始前露麵過的乾天穀掌門寧采珊。這位鵝蛋臉的宮裝婦人嗔怪道:“如此大事,說開便開,也不見你們選個良辰吉日。”
“開在哪一天,哪一天就是良辰吉日。”魏昭笑道。
“倒怪我修為不穩,今日才能動手呢。”公良至說,與魏昭相視一笑。
“哪裏的話!”寧采珊神色激動,“昆華界已有五百多年沒有化神大能開辟小千世界,更別說兩位化神修士共創一界了!我乾天穀有此洞天可進退,哪怕再遭大劫,也可傳承成不斷!”
招致峰上的眾位修士大多難掩感慨,唯有初入修真界的蕭逸飛一頭霧水。公良曦在旁邊小聲解釋道:“化神大能一旦穩固境界,便能自創一界。”
“可是兩位長老不是早就升為化神了嗎?”蕭逸飛問。
“得怪我。”公良曦說,“阿爹為給我重塑身體,境界一直不穩,近日才得以開辟一界。”
重塑身體?蕭逸飛心中驚歎,想想此前看到、聽到的移山倒海、鬼魂修道與開辟世界,心中再度一片火熱,充滿了對踏入道途的渴望。
天空就在此刻一亮。
兩個說小話的人抬起頭來,隻見人群中的魏昭與公良至雙手交握,兩團華光從他們泥丸宮中飛出,在空中交纏成一片慶雲。那兩團慶雲一者青黑一者潔白,卻順理成章地水乳交融,合為一片混沌。
招致峰上的天空忽然一片昏暗,仿佛日月星辰在此刻都被混沌吞沒。交融的慶雲猛然向外一擴,色彩變得稀薄,中間撕扯開一個不規則的漆黑混洞,洞中有火光跳躍、雷聲轟隆。
蕭逸飛的心神為這混洞所攝,一時間完全喘不過氣來。那黑洞明明隻有黃豆大小,聲勢卻極其恐怖,仿佛那一頭有天地大災,光是管中窺豹便讓蕭逸飛心悸不已。混洞一張一弛,宛若活物呼吸,好似一不注意便要閉合,將那一頭的世界重新吞沒。
轟隆!
震耳欲聾的雷鳴好似太古回響,讓蕭逸飛頭疼欲裂,心神大震之下幾乎要魂靈出竅。渾渾噩噩間他隻聽得一聲清吟,讓他神魂為之一定。公良曦在他手腕上一抓,蕭逸飛覺得自己好似在暴風雨中藏入海港的小舟,不再時時擔憂傾覆之禍。
他再凝神去看時,一柄寶劍已經飛到了空中,一舉釘住了混洞一角。無數道難以表述的文字圖案結成半個小陣,釘上混洞的另一邊。那看上去不像個完整的陣法,但與那柄劍兩相結合,卻讓蕭逸飛這樣不懂陣道的外行人都產生了圓融完滿之感。劍與大陣向兩邊拉扯,竟將混洞生生扯開了。
所有在乾天穀內的人都不約而同地抬起頭來,看到一柄刺破長空的巨劍,看到一圈繁複博大的陣紋,看到一隻潔白如玉的巨手,看到一隻尖銳青黑的利爪。那巨劍斬開了混沌,那陣紋定住了清濁,巨手一托則清氣上升,五行衍生而後歸位;利爪一抓則濁氣下沉,生靈於大地於海洋中誕生。
擴張的混洞中浮現一個模模糊糊的影子,彈指萬年,一個世界的虛影正飛快地形成。
乾天穀內所有人都癡癡仰頭站立,靜觀天地開辟;乾天穀外無數被這聲勢吸引而來的修士們心神迷醉,遠遠感受著造化神妙。無數凡人困惑地抬起頭,為莫名其妙飄散起的雨絲和遠遠傳來的雷鳴。今日無疑是值得記入昆華界史冊的一天,在屠龍之戰的斷代之後,終於又出現了兩名能夠開辟天地的化神大能。
數名元嬰巔峰的真君下定決心閉起了死關;無數修士受此激勵,道心有所進異;曾經命定的氣運之子蕭逸飛在這一天立下成道之誌……而對於開創了這一界的兩位修士而言,這件事要私人得多。
魏昭與公良至,兩個相識於總角之年的師兄弟、摯友、手足和道侶,在今日終於完成了他們十來歲時的約定。
又及:
蕭逸飛在招致峰上的玄武殿詳細測過資質,測試結果果然是骨骼奇清而非一身廢骨。可惜占弈的另一項推算也準了,魏長老一聽他的名字便怪笑連連,拒絕收他為徒——公良曦越求情魏長老臉越黑。最後還是公良長老啼笑皆非地收了蕭逸飛當徒弟,這讓魏長老嘟嘟噥噥抱怨了好久。
“這樣吧,我可以傳你劍術。”後來魏長老私下對蕭逸飛和善地說,“但是我這劍術呢,有一項副作用,那便是倘若與道侶之外的人勾三搭四,臍下三寸便會自爆。你看如何?”
至於蕭逸飛有沒有學這等劍術,與誰結為道侶,最後臍下三寸有沒有自爆……
那就是另一個故事了。
今後是年輕人的故事,老人家們麼,在艱難曲折的苦難和波瀾壯闊的傳奇之後,他們像任何無聊愛情故事的結局一樣,從此幸福快樂直到永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