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都沒有說話。在漫長的旅程之後,車子在一處遊樂園停下來。
暑假,到處是嘻嘻哈哈的孩子,這是我不曾擁有過的童年,親人的嗬護與關懷,成長中同伴的快樂相伴。與我通通無緣。不是命中注定,是有人將我拉入地獄,讓我泥足深陷,難以脫身。
喔,就是身邊這個人。
我用謝謹給我的零用錢買了一隻冰,沁甜涼爽。這個世界給我的快樂著實太少,我再不會把時間用在不該用的人身上。
如果他沒有話要講-----我看了方特西一眼。
“你沒有猜錯。”方特西開口說:“在靜女穀身後做財政支持的,正是高崇則。此事除了我,再沒有另外一個人知道。如今靜女穀雖然已經解散,但是高崇則卻又把你拉到他的羽翼之下。你要小心。”
“我知道你什麼都記得,手術,從來沒有成功過。我還知道,你一心一意想的,是要回去。回到過去,在十年以後,會有一個機會-----”方特西的臉看上去有些陰森,他感慨說:“你真是聰明,真不愧是她的女兒。”
“別和我提那個惡心的女人。”
“那是你的親娘。”
“生理上的。”我把手中的小木棍扔到地上,一個小女生鼓著蘋果一樣的臉頰氣衝衝跑過來指責我說:”哎,你怎麼不講公德”
嗯,我現在是有點心理陰暗,最最見不得這種心地光明健康成長的小女孩。
我笑了。
“你要說的就是這些?”
我還是走了吧。反正我現在是光棍一條,想要從我身上撈好處的,先得用奉上東西來讓我瞅瞅值不值?如果不值,嗬,大不了就是一個死。話說這一世兩世的,我都已經活夠了,活膩了。
“你得想辦法平安渡過十年。既不能讓高崇則疑心你已經全然無用,也不能讓他輕易嚐到甜頭。你得給他一個暗示,讓他以為隻需要等過十年,你能夠得到他所想要的東西。芷蘭,”方特西這話說的聲音極低:“我為自大誤一生,連你生母亦為我所累。我始終對不起你們,所以,”方特西笑起來,一如我多年前見到的模樣,在我毫無防備的情形下,他突然手持利刃向我迎麵刺來。
雪白鋒利,帶著沙沙的風聲。很象多年前的那個日日夜夜,方特西教我使劍的時候。避其鋒芒,奪其刃,尋其隙,反手刺胸腹,一刃製命。
這一串動作我做起來如行雲流水,無半點滯礙。
方特西如一塊破布,噗的一聲倒在草地上。生著蘋果一樣臉頰的女孩驚得連尖叫聲也不能發出踉踉蹌蹌就往後退。
是去找人吧。
最多十秒半分,有會有人湧上前。
血,象世間最最腥紅的綢緞在嫩綠的草地上漫延。方特西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在他的瞳孔裏有天空最藍的色彩。
死不瞑目,並不是我在幻想中對方特西所施展的最最殘酷的死法。
死,不,我其實是想讓他活著。
活著感受良心的譴責和死亡降臨的恐懼。
但他偏偏要死,還妄想以死為我鋪路取得高崇則的信任,並獲取我的諒解。
這世上哪有這般便宜的事。
我殺了方特西,我殺了方特西。用的卻不是我最最想要施展的手法。
我哭起來,心裏湧起的,是無盡的委屈。
人群,在尖叫聲中奔跑上來。隱約的,我聽到了方特西嘴裏吐出的最後兩個字:“回去。”
回去。
我定會。在將他們所有人屠擄幹淨之後,我自會去我要去的地方。
冤有頭,債有主,沒有人可以我的命運下賭,讓我白白的犧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