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玉質孤高(2 / 3)

她歪在羅漢榻上咳嗽,鼻子都塞住了,眼淚鼻涕一把。良時就是這點好,親自給她煎藥喂藥,那份體貼,太妃跟前也不常見。

她靠著隱囊問他:“咱們搬過來,額涅說什麼沒有?我怕她不高興,嘴上不言語,心裏難受。”

他讓她寬懷,“才幾步路的光景,又不是天南海北,何至於不高興!再說尚主原就是這樣,大半個上門女婿麼,她也不是不知情。現如今又多了個孫媳婦,天天兒陪她解悶,她且想不著咱們呢。”

她說那就好,“瀾舟媳婦我瞧了,知進退得很。”

公公提起兒媳婦來,絲毫不上心,曼聲道:“眼下瞧得出什麼,十年二十年後才見真章。她算是有福氣的,換了別的婆婆,日子哪有這麼清閑。”

她笑道:“你們祁人規矩太嚴,太妃說她當媳婦那會兒,上房南窗下的磚都站塌了。聽見婆婆咳嗽,嚇得避貓鼠似的,真可憐。我是沾了身份的光,這些全免了,底下孩子也是,叫他們寬舒些兒,大家都過得愜意麼。”

她是與世無爭的性情,怎麼舒稱怎麼來。午後燃上一炷香,秋雨漸涼,兩個人一頭躺著,看窗外雨打芭蕉,一遞一聲說些家常瑣事,心頭有份別樣的寧靜感覺。

她倒是從來沒有想過要為難新媳婦,可雲晚的際遇似乎也不怎麼好。次日門上嬤嬤進來通傳,說二福晉來拜訪殿下了。長公主府一向沒有什麼客人的,忽然來了一個,不好避而不見。便叫把人請進來,她身子還沒好利索,在花廳奉了茶,讓二福晉在那裏安坐。

她挪過去的時候穿了件夾襖,二福晉喲了聲,站起來相扶,“殿下身上不好麼?我來得不是時候,打擾您休息了。”

婉婉自然要客套客套的,笑道:“都是自己人,不必說見外的話。偶感風寒罷了,沒什麼要緊的。你坐吧,今兒是來串門子,還是有事專程來找我?”

二福晉坐下,接了小酉奉上的茶,抿了口道:“頭一樁還是來看看殿下,往常咱們妯娌還能聚一聚,這會兒卻難了。我和她們閑聊,她們的意思是沒有殿下騰地方的道理,我倒不這麼想。殿下是金枝玉葉,超脫出來,是您的修養。見天兒杵在眼窩子裏,也沒什麼意思麼。”

婉婉聽了一笑,“我搬回來是遵祖製,和那個不相幹的。要是不願意共處,就不讓她們留下了。”

二福晉諾諾稱是,“您是宰相肚裏能撐船,可有的人卻拿著雞毛當令箭。針鼻兒大的心眼子,和人擺起譜兒來了。”

聽這賭氣的聲口,是和誰過不去了吧!婉婉料她不會是單單來瞧她這麼簡單,總少不得有狀要告,便問她來龍去脈,她臉上更是憤憤不平了——

“殿下知道的,咱們是親上做親,瀾舟媳婦管我叫姨母,是我娘家表妹的閨女。當初這門親是我保的媒,拍著胸脯子說好,靳家才點頭的。我原是想,殿下這麼豁達的人,待誰都極客氣、極親厚的,孩子過來了,殿下當自己屋裏的那樣疼,姑娘吃不了虧。可我昨兒上王府去,看見我們家姑娘正在佛堂擦銅活兒呢,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嬌小姐,弄得蓬頭垢麵,連著幹了三個時辰,連口水都沒喝上。大家子的佛堂您也見過,大小爐鼎七八個,燭台、供盤足足二三十,全讓她一個人幹,怎麼幹得完?見了我,嘴咧得葫蘆瓢兒似的,說大爺上軍中去了,奶奶發的話兒,吃得苦中苦,得有個當媳婦的模樣。您瞧瞧,這麼造孽的,怎麼攤上這種事兒。敢情聘了人來,不是來當少奶奶的,是來當使喚丫頭的!”

二福晉說得柳眉倒豎,滿臉氣不打一處來。婉婉也納罕,“這是幹什麼,佛堂有專門伺候的太監,怎麼要她幹?”

“立規矩呀。”二福晉忿然道,“自個兒是奴婢出身,當別人和她一樣呢。依我說調理媳婦本應當,咱們也打這兒過的,婆婆教做人,別說擦銅活兒了,就是打罵也使得。可有一條,好歹得是正經婆婆,要是什麼側的庶的都來充人形兒,那大家子的門兒也進不得了。雲晚是年輕媳婦,麵嫩,不敢有違,這可縱了那個洗腳婢了。她吆五喝六的,打十六起就變著方兒的折騰孩子,我瞧她是心裏不痛快,往孩子身上撒氣。太福晉那裏我不敢驚動,怕惹老太太生氣,隻有上您這兒來。我得參她一本,求殿下給孩子做主,給那個洗腳的醒個神,叫她別忘了自己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