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此時,曾靜頤用手絹捂著嘴“噗嗤”一笑,笑盈盈地朝曾和頤橫了一眼,似嘖非嘖地道:“六妹,你也真是會挑理兒。都是些有娘生沒娘教的雜種,你讓人家懂那些個長幼有序明媒正娶的體統還不如對著牛彈琴來得快些呢?”

唐寧慧不由地變色。顯然這些人把她的來曆找打聽的一清二楚了,否則不會這般說話。

曾夫人朝南坐在太師椅上,端著茶盞,垂了眼簾,右手捏著茶杯蓋子,正有一下沒一下地在撥著茶沫子。曾方頤則是站在她身後替輕輕捶肩頭。兩人一直保持著自己的姿勢,仿佛屋子裏根本無人言語一般。

誰都不曾想到下一秒響起的卻是笑之清清脆脆的聲音:“娘,什麼是有娘生沒娘教的雜種?”

在寧州的時候,唐寧慧對外宣稱自己是個寡婦,住的時日一久,左鄰右裏見她舉止有禮,說話斯文,從來都是大門不出小門不邁,也知她是個莊重的女子。後來大家知道她在學校教書,平時得閑也願意教他們的窮娃子識幾個字,大夥都敬唐寧慧是一位女先生,所以對她十分的客氣,從來不會粗言惡語相向。

笑之的玩伴自然也是左右鄰居間四五歲光景的孩子,最多偶爾吵架之事,說一句“你這個石頭裏蹦躂出來的”或是“你這個沒爹的”,或者平日裏問“你爹呢?死了嗎?”。笑之自然從來未聽過“有娘生沒娘教之類的”,一時好奇心起,便發了問。

這些話讓孩子聽了去,是汙穢他的耳朵。唐寧慧轉身便吩咐王媽與巧荷等人,帶笑之到院子裏頭玩,自己身邊留了一個丫頭。自曾方頤家那死人事情後,曾連同關起門來,把自個兒小院子的人又再通通查了一遍,又賞又罰的,雷霆雨露地俱施了一遍,牢牢地給仆婦下人們灌輸這麼一個思想:隻要對主人忠心耿耿,自然虧待不了他(她)。若是不忠,有十個腦袋也沒用。弄得一群下人個個心寒膽戰的。又再三叮囑唐寧慧哪怕在自個兒府邸,身旁也需帶幾人,任何情況下不得離開左右。

笑之走後,唐寧慧這才好整以暇地抬頭壓了壓鬢角,淡淡地笑:“大小姐,三小姐,六小姐,你們說的確實在理。我呢,的確沒名沒分,妻不妻,妾不妾的,可是如今的我卻是偏偏最有資格站在這裏的,原因自然很簡單,我不說大家心裏都明白地緊,因為我給曾家生下了兒子。連督軍都讚我為曾家立了功勞。而你們雖是曾家女兒……”唐寧慧微微一笑,卻不再說下去。

在座的數人臉色相當的不好看。曾家三姐妹俱知,沒生下兒子是母親心頭的一根刺,這大半輩子一來,念一次疼一次。她們沒想到唐寧慧居然也乘勢而下的撕破了臉,揭開了彼此的傷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