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章 幽靈鬼怪的魅惑(3 / 3)

由於戲弄男孩的喜悅還沒退去,挖了一小時的結霜土地的蓋伯一反常態沒有惱怒。這一天沒有月光,墓地被陰森、詭秘的氛圍所籠罩。當他終於完工時,心中充滿了陰暗的滿足感。他坐在墓碑上笑了起來,拿出他的酒瓶說:“聖誕節送來的棺木多麼像個禮盒啊!”

“哈哈哈!”一陣距他不遠的笑聲隨之響起,蓋伯被嚇了一跳,但還是故作鎮定地向四處張望,往常安靜的墓地此刻顯得有些異樣,陣陣陰風吹著樹木發出的聲響像是低沉的哭泣。蓋伯不禁打了個冷戰,努力安慰自己:“是回音,是回音。”他的心髒跳得飛快,恐懼讓他的腳步變得無比沉重。突然,一個陰鬱的聲音冷冷地說:“那不是回音。”蓋伯的心幾乎就要跳出嗓子眼兒了,他下意識地將身體轉向那個聲音,臉部由於驚恐早已變得慘白如紙。

搗亂的幽靈。

“啊!”蓋伯發出了一聲慘叫,幾乎就要站不穩。離他最近的墓碑上坐著一個恐怖的家夥,那絕對不是人類——它短小的上身搭配著奇長的腿,頭上長著犄角,臉上是奇怪的符咒,眼眶裏沒有眼球卻閃著恐怖的光。它詭異地笑著,那可怖的樣子分明就是個幽靈!

“你在這美妙的聖誕夜來這裏幹嗎?”幽靈詭異的聲音再次響起,而蓋伯早已嚇得不能動彈,顫顫地說:“我來……挖一個……墳……墳墓……”

“誰會在這種時候還來挖墓穴啊!”幽靈對著天空喊叫。

“蓋伯!蓋伯!”四周竟傳來瘋狂的唱和,聲音是那麼響。但卻連個鬼影也沒有!

“你瓶子裏麵裝的什麼?”幽靈再次發問。

“酒,朗姆酒。”蓋伯顫抖不已。

“誰會單獨在這兒喝酒啊?何況是聖誕節?哈哈!”幽靈尖聲笑著。

“蓋伯!蓋伯!”無數怪笑再次響起。

幽靈注視著他,大喊道:“那麼誰會是我們的聖誕禮物呢?蓋伯?我們都需要你,哈哈!”

瘋狂的合唱馬上回應著不變的歌詞:“蓋伯!蓋伯!”

“哦,不行,先生!你的朋友們不會認識我的,不會的。”蓋伯的五髒六腑仿佛都在震蕩。

“哈哈!他們怎麼會不認識蓋伯呢?”幽靈答道:“那個愁眉苦臉,整天跟死人打交道,見不得別人笑臉的蓋伯,誰會不認識呢?哈哈哈!”

“求你,求你,放過我吧!”蓋伯一邊說著一邊試圖逃跑。

“你想跑?”幽靈大叫:“這個人要離開我們!”

話音剛落,教堂便發出刺眼的白光,隨後又瞬間消失。教堂的風琴自己演奏起來,墓地竟然湧出無數小幽靈。小幽靈們瘋狂地跳來跳去,蓋伯頭暈眼花。不消片刻,他仿佛像是來到了另一個世界。

蓋伯感覺這裏仿佛是個山洞,那個可惡的幽靈像頭領一樣坐在高高的椅子上,無數麵目猙獰的小幽靈聚在他四周。

幽靈頭領抖了抖黑袍說:“給我們的客人看看傷心的事!”說完,黑暗的洞穴頂部出現了圖像,先是幸福的家庭生活畫麵,繼而轉換成親人間生離死別的場麵,最後是主人公們垂垂老矣,回憶過往美好的畫麵。

畫麵停止,幽靈頭領問蓋伯有什麼感想,但麻木的蓋伯隻能支支吾吾地敷衍,氣得幽靈頭領憤怒地大叫:“真是個可惡又可悲的人!”幽靈頭領舞動雙手打向蓋伯,緊接著,無數小幽靈一哄而上。對於他們來說,頭領打誰他們就打誰,它們個個毫不手軟地將小拳頭揮在蓋伯身上。

執事失蹤之謎。

“看來我們的客人還沒有醒悟啊,再給他多看一點吧。”幽靈頭領說道。此話一出,山洞立刻變幻出美妙的場景來:莊嚴的教堂邊,清晨柔和的陽光透過樹葉落在草地上,天空中飄著白雲,小河清澈見底。在陽光的照耀下,河底的鵝卵石都閃爍著寶石般的光芒。多麼美妙愉快的早晨啊,連鳥兒都在歌頌著它,連墓地的花兒也綻開笑臉,仿佛世界上一切美好的事物都聚集在此地了。

幽靈頭領看見他依然呆滯地望著眼前,憤怒地要求小幽靈們再次攻擊蓋伯。蓋伯被打得渾身劇痛無比,眼睛卻始終舍不得從那些美好的畫麵上移開。他舍不得錯過這些以前從未放在眼裏的溫馨景象。他看見辛勤工作的人們以勞動換取物質,雖然勞累卻也不乏快樂。他看見雖然人生充滿苦難和挑戰,絕大多數人卻無所畏懼。他看到無數欣欣向榮的笑臉,可是,畫麵中一個和自己很像的人卻因大家的快樂而憤憤不平,與這個美好的世界格格不入。

畫麵不停地在變化,隨著蓋伯越來越動容,身邊的幽靈也在漸漸消失。當所有幽靈都消失不見的時候,蓋伯仿佛沉沉地進入了夢鄉。

當蓋伯醒來時,天已經大亮。他發現自己躺在一塊平放在地上的墓碑上,酒瓶、鐵鍬和燈籠散落了一地,通通被前一晚的霜雪覆蓋住。他開始懷疑昨晚的境遇是不是一場夢,但身上劇烈的疼痛告訴他,那些小幽靈的拳打腳踢絕不是一場夢。

蓋伯想到從前的自己慚愧得要命,發誓要改過自新,重新麵對生活,不再做那個令人生厭的執事。改變了觀念的他覺得沒臉麵對鎮裏的人,在猶豫了很久之後,決定外出另謀生計。

當天,人們隻發現了蓋伯的酒瓶、鐵鍬和燈籠,但這位執事本人卻仿佛人間蒸發了。關於他的神秘消失,小鎮上流傳著各種各樣的說法,有人說他被幽靈擄走,有人則說看到他坐在馬背上飛向了天空。

有趣的是,這麼一個讓人浮想聯翩的精彩故事,卻被蓋伯本人給破壞了。因為在多年之後,蓋伯回到了鎮上。此時的他與人們印象中的那個教堂執事相差甚遠,無論何時都是一臉知足、淡然的神情。他將那天發生的事告訴了牧師,人們也慢慢接受了這位當事人的版本。但在傳播這個故事的時候,人們為了取信於人,個個都說得跟親眼所見一樣。這個故事也被傳得越來越神。

記住,不要一個人在聖誕夜喝悶酒。如果你也像蓋伯一樣陰鬱、低沉,難保會遇見那些難纏的幽靈,或者是一些難以解釋的事情,就像蓋伯在山洞裏的見聞一樣。切記!

(7)幽靈的誘惑:啃噬靈魂的惡魔

什麼樣的人最容易被迷惑?大概是被蒙蔽了雙眼和被吞噬了靈魂的人。無數人在苦難的生活中迷失了自我,像下麵故事中的範高威特男爵一樣,試圖結束自己的生命。人在這個時候是脆弱的,生活中一切的不如意都會像幽靈一樣,誘惑著他們走向死亡。不得不說範高威特男爵是幸運的,他在最後關頭打敗了幽靈,重新拾回被吞噬的靈魂,新的生命也隨之展開。

苦悶人生。

喬治維格家族的範高威特男爵住在一座古老的城堡裏。這個城堡太老了,到處彌漫著詭異的氣氛。風一吹,城堡和周圍的樹林就發出呼呼的聲響。每當夜幕降臨,這裏都陰森得令人心驚。隻有那些被月光照射著的寬闊走廊與通道,才能使人暫且忘記那些黑暗的角落。

這座城堡如此詭異,我不禁懷疑喬治維格家族的祖先是不是因為一度缺錢而襲擊了一位過路的旅人。但這想法很難令人相信,因為範高威特男爵不止一次對我強調他的祖先有多麼風光。他的家世背景十分複雜,不過這不是重點。我尊重他的家族,不願說三道四,我隻是想講一個關於範高威特男爵的故事。

範高威特男爵有著茂密的頭發和黝黑的皮膚,最有特點的要數一把大胡子。他喜歡狩獵,常穿綠衣服和黃褐色的靴子,肩上掛著軍號。隻要他一吹這軍號,就會有大約24個士兵列隊疾馳而來。

士兵們常和他一起狩獵,這是他們最快樂的事情。尤其是遇到熊的時候,男爵總會一馬當先地將它射殺,用它的油脂潤滑自己的胡子。每到晚上,他們就會聚在一起喝酒,直到一起醉倒在桌子上。這段日子簡直快樂似神仙,但每天和同一群人在一起,做著毫無新意的事情,這讓範高威特男爵慢慢地感到了厭倦。為了尋求變化和激情,他選擇與士兵們吵架,或者毆打他們,但這帶來的刺激也隻維持了很短的一段時間。

一天,範高威特男爵又獵殺了一頭熊,在一場競技中博得了頭彩,但這並沒有使他快樂太久。當晚慶功宴時,他的心情低落到了極點,眉頭深深地擰著,臉上寫滿苦悶,不停地喝著酒。士兵們知道自己的主人最近脾氣暴躁,都隻顧埋頭喝酒,誰也不敢出聲。

醉醺醺的男爵忽然放聲大哭,他一手撥弄胡子,一手敲桌子,大聲叫喊著要找範高威特夫人來陪他喝酒。士兵們聽了他的話都很吃驚,誰也不敢亂動。男爵不斷地喊著要找範高威特夫人,士兵們也隻好附和著叫嚷,但他們完全不知道這位範高威特夫人是誰。

好在男爵開了口:“她是範史威霍森男爵的女兒,我要讓她在明天太陽下山前答應嫁給我。範史威霍森男爵敢不同意,我就砍掉他的鼻子!”

於是他們派出了使者,向範史威霍森男爵傳達了範高威特男爵的意思。大家都覺得,這件事十分倉促,顯得極不莊重,很可能會有多種很不愉快的結局。哪知那位美麗的少女為了保全父親平靜的生活不被打破,很快便接受了這樁婚事。

故事進行到這裏,我們以為男爵苦悶的生活終於要告一段落了,但事實遠沒有想象中美好,苦難的生活才剛剛開始。

失落的男爵。

盛大的婚禮如期舉行了,他與士兵們高興地開懷暢飲,發誓要喝光所有的酒。

婚禮之後,範高威特男爵的生活產生了不小的變化。他今後的人生中恐怕要告別狩獵這項運動了,因為男爵夫人覺得那些士兵極為粗俗,很多次試圖說服男爵解散他們。但男爵一直沒有同意。沒有被丈夫取悅的男爵夫人號啕大哭,甚至昏迷了過去。這一係列的哭鬧,使男爵終於無法忍受,隻好忍痛遣散了那些士兵。

事實證明,妻子牽製丈夫再正常不過了。那些已婚的議員,有一半以上在妻子的意見下投票。男爵夫人就是這樣的妻子,男爵就是這樣的丈夫,所以男爵被他的夫人收拾得服服帖帖。

歲月匆匆而過,轉眼間男爵已經四十多歲了。他體態臃腫,但還算健壯。現在的他不再舉辦任何宴會,也不再做任何自己曾經喜歡的事。雖然他依然高大,卻常常因為各種瑣事被妻子奚落得抬不起頭。而一年一度的結婚紀念日更是他的噩夢,因為他的嶽母會來到城堡看望自己的女兒,一邊哭泣一邊抱怨自己的女兒過得不幸福。若是男爵敢說自己的夫人過得不比其他男爵夫人差,他的嶽母就會變本加厲地責罵他是讓妻子流淚的冷血畜生。

男爵的不幸遠不止這些,這些年中他陸續擁有了13個子女,他在妻子、兒女身上花費了大量的金錢。這樣的重壓使他成為了一個負債累累的沒落貴族。就在他夫人準備生下第14個孩子的時候,男爵的精神變得焦慮不堪,沮喪到極點的他準備結束自己的生命。他抽出狩獵時的刀,將它磨得鋒利無比。當刀尖馬上就要刺穿喉嚨的時候,男爵聽見了孩子們的歡笑聲,這讓他產生了一絲眷戀。他失落地呢喃:“若我了無牽掛該多好,那樣我就可以毫不猶豫地去死了。”

與幽靈對話。

男爵決定到地窖去,那裏可以將所有牽掛隔絕在外,他要在那裏走向死亡。他吩咐仆人將酒拿到地窖裏來,隨後遣走仆人,將門上了鎖。他迷茫地凝望著壁爐中發出的微光。他決定在這裏抽完最後一支雪茄,就靜靜地離去。

他靠在沙發上,刀被擺在桌子上。他一邊抽雪茄一邊閉起了眼睛。他回憶著自己與那些被遣散的士兵們一起度過的美好時光。他不知道他們還會不會去狩獵,也不知道他們過得好不好。當他想完這些睜開眼睛時,明顯感覺自己的孤獨減輕了一些。

這時,他看到屋子裏有一個人影,應該說這個物體看起來像個人。一眼望去,他有一張枯槁的灰色的臉,那上麵爬滿了皺紋。他的眼眶凹陷,目露凶光,看起來十分嚇人。男爵仔細地打量他才發現,他的衣服正麵的裝飾像是棺材一樣的柄狀環扣,雙腿上套著棺木做成的盔甲。

男爵大著膽子向他打招呼:“你是誰,你怎麼進來的?”

那個人說:“我當然是從門口進來的。”

“你是什麼人?”

“我是一個男人。”

“我可不信。”

“不信就算了。”那個人看了男爵一會兒,又繼續說,“我不是一個男人,是一個懷著沮喪自殺的天才!”

他解下身上的鬥篷,男爵看到一根棍棒直直地刺在那個人的身體中央,將他穿透。男爵意識到或許該叫他幽靈。幽靈將棍子從身體中拉出來,放在了桌子上,一係列動作像拉拉鏈那樣簡單。

“現在,你準備好自殺了嗎?”

“還沒有,你很著急嗎?”

“當然,我的時間非常寶貴。你的動作應該快點,有很多人需要我。”

“要不要坐下喝一杯?”

“哦,不,我十天有九天都要喝酒。”幽靈一邊說,一邊玩弄著那根棍棒,“盡快吧,一位年輕的紳士還在等著我。他因為太富有而深感痛苦,現在正在鬱鬱寡歡。”

“居然有人會因為錢太多而想死?哈哈,這是我這輩子聽到的最好笑的笑話。”

“別笑了,聽到你笑我可不開心。你應該多多歎氣才對。”

“也許,因為富有而自殺是個不錯的主意。”男爵沉思了一會兒得出了這個結論。

“狗屁!他絕對不會比一個因為貧窮而自殺的人聰明到哪裏去!”

男爵聽到這句話之後渾身一震,他放下了手中不知什麼時候握住的刀子,瞪大了眼睛,仿佛盲人重新看見了光明。他忽然覺得,沒有什麼事情是壞到必須去自殺的。

幽靈用空空如也的金庫,凶悍的太太和眾多的子女不斷刺激著男爵,但他此時總能從中看到希望。他告訴幽靈,總有一天他的一切都會好起來。

他不再去想幽靈對他描述的任何事情,對幽靈的誘惑回以大聲的笑。幽靈慢慢地向後退,驚恐地望著男爵。最後他隻好拿起棍子刺入自己的身體,慘叫著消失在空氣裏。

從此以後,男爵再也沒有見過那個幽靈。男爵慢慢賺到了錢,雖不像從前那麼富有,也算衣食無憂,他與家人度過了平靜的人生。

我之所以講這個故事,目的就是為了告訴大家,不要喪失對生活的希望,要相信生活終將變得美好。到那時,你可以再讀一遍這個故事。

(8)紅死魔的麵具:與死神的不期而遇

“紅死病”猖獗的日子,到處是一片黑暗恐怖的景象。但瘟疫再可怕,也不能阻止荒誕的王子縱情聲色的念頭,當他與隨從在自己的世界裏恣意狂歡之時,全然不見外界已經血流成河。不過世間向來是報應不爽,“紅死魔”又無孔不入,怎麼有人可能逃脫死神的魔掌?

王子的避世桃源。

“紅死病”在國內肆虐已久,像這樣可怕、致命的瘟疫還著實未曾有過。這種病的具體表現和特征就是出血,一片殷紅,令人發指。患者開始時會感到劇痛,一陣頭昏眼花之後,全身毛孔就會大量出血。隻要患者的身上,特別是臉上一出現猩紅色斑點就是染上這瘟疫的預兆。這時親朋好友誰也不敢近身去救他或幫助他。患者從得病到發病,一直到送命,不消半小時工夫。

天不怕地不怕的普魯斯佩羅王子照樣歡歡喜喜。當他領地裏的老百姓死了一半的時候,他便從宮裏武士和命婦中挑了一千名體壯心寬的隨從,帶了他們隱居到一座大寺院裏去。這座寺院占地寬廣,建築宏偉,完全按照王子那古怪而驕奢的口味興建而成。寺院四周圍著堅固的高牆,牆上安著鐵門。這批人進了寺院,便用熔爐和大鐵錘,把門閂全都焊上。他們橫下心來,決不留方便之門。哪怕今後在裏頭憋不住,一時絕望發狂,也不從此出入。寺院裏儲糧充足,有備無患。他們對什麼瘟疫都不放在心上了。管他外界鬧得如何,悉聽尊便吧。王子早已安排好一切尋歡作樂的節目,隻要你能想到的,寺院裏應有盡有。盡管寺院外是“紅死病”猖獗的地獄,這裏卻可以安享太平。

王子一行人在寺院裏隱居了將近五六個月的光景,全然不見外邊已鬧得天翻地覆。這一天,王子組織了一個盛況空前的化裝舞會,請這一千名隨從玩樂。這場化裝舞會真是奢侈至極。且容我把舉行舞會的場地介紹一下:舞會共占用了七間屋子。由於這位王子最愛琢磨新花樣,所以這些屋子造得極有特色。屋子的窗子全部是彩色玻璃的,與屋內裝飾的主色調一致。比如說,最東邊這間懸掛的裝飾是藍色的,窗子就藍得晶瑩。第二間屋子的裝飾和帳幔都是紫紅的,窗玻璃也照樣是紫紅的。後麵的幾間分別是綠色、橙色、白色和紫羅蘭色,都是那麼有規律。隻有這第七間屋子,顯得有些與眾不同。這裏的玻璃是血一樣濃的猩紅色,但天花板上垂下的卻是層層疊疊的黑絲絨帳幔。

這七間屋子,被大批金碧輝煌的裝飾品裝飾著,奇特的是竟沒有一盞燈或者燭台。不過在圍繞這套屋子的回廊上,每扇窗子對麵都擺著一個大香爐。香爐裏有個火缽,發出的光透過彩色玻璃,照得屋裏通透明亮,呈現出五光十色的景象。隻是在最後這間黑屋裏,火光透過血紅的窗,照射到漆黑的帳幔上,卻是無比陰森。所以男男女女沒有一個敢走進這間屋裏來。

舞會鍾聲。

這間黑色的屋子裏有一台巨大的時鍾,隨著鍾擺左右搖動,發出的聲音呆滯而沉悶。每當報時之際,大鍾就發出一下下深沉的聲音,那聲調充滿了詭異的氣息。因此每過一小時,樂隊裏的樂師都不由得暫停演奏來傾聽鍾聲,雙雙對對跳著華爾茲的人們也不得不停止旋轉,正在尋歡作樂的紅男綠女不免亂一陣子,上了年紀的和老成持重的人們也不由雙手撫額,仿佛胡思亂想得出了神。但等鍾聲餘音寂止,舞會上頓時又重現一片輕鬆的歡笑聲。樂師們個個麵麵相覷,啞然失笑,似乎借此為剛才那番神經過敏的愚蠢舉止解嘲。大家還互相悄悄約定,保證下回鍾響再也不這樣感情用事。

縱情的時光過得飛快,轉眼間就過了60分鍾,時鍾又敲響了。大家似乎忘了之前的約定,場麵照舊一陣慌亂,人們在震驚中再次陷入沉思。但是,盡管如此,這場舞會依然是歡歌笑語不斷,大家玩得無比盡興。

王子的口味畢竟古怪,他對色彩別具慧眼,一切設想大膽而熱烈。這裏的裝飾和化裝舞會的聲光特色,大多是他親手指點安排的。這確實符合王子的口味,一切都那麼奇形怪狀,令人心蕩神搖,差不多都是在《歐那尼》裏看見過的場麵。到處都是光怪陸離的景象和打扮得不倫不類的人。一切夢幻般的奇景,隻有瘋子頭腦裏才想得出這種花樣。但固然有不少東西美不勝收,也有不少東西傷風敗俗,怪裏怪氣。有的叫人看了害怕,還有許多叫人看了惡心。事實上,在這幾間屋子穿梭的人才不管那麼多,他們無異一群夢中人,在迷離色彩的籠罩下,不停扭曲著身子。就連樂隊都被感染得如癡如狂,奏出配合他們步子的聲響。

入夜,那間黑屋裏的時鍾又敲響了,人群又上演了沉默戲碼。鍾聲遠去,音樂響起,歡樂的夢景重現,人們扭得更加恣意。

隻不過,那間神秘的黑屋子,還是沒人敢去。夜色漸闌,從血紅的窗玻璃中瀉進一派紅光。陰森森的帳幔,仿佛看一眼就能令人魂飛魄散。

不速之客帶來的毀滅。

瘋狂的人們似乎忘記了時間的存在,酣然不覺已入午夜。低沉的鍾聲再次響起,音樂頓時寂然,一切照舊變為一種令人不安的休止。隻是這次時鍾要敲12下,因此玩樂的人們陷入靜默的時間更長了,腦子裏轉的念頭也更多了。也許,正因如此,在鍾聲響起最後一下後,大家才察覺到來了一個從未引人注目過的蒙麵人。

大家頓時竊竊私議,來客的消息就此傳開了,賓客間一片嘩然,紛紛表示不滿和厭惡。按理說來,在這麼一個無奇不有的盛會裏,尋常人的出現是絕不會引起軒然大波的,這個通宵化裝舞會放縱得過頭。盡管王子的花樣層出不窮,但大家議論的這個人竟比王子有過之而無不及。全體賓客對這個陌生人的裝束和舉止都深表反感,因為它既沒有絲毫妙趣,也沒有半點禮儀可言。這個人身材瘦高,從頭到腳裹著壽衣,一張麵具做得和僵屍的臉容相差無幾,就算湊近細細打量也很難看出這是假的。這個人太過分了,竟然扮成“紅死魔”。他的罩袍上濺滿了鮮血,寬闊的前額和五官都灑滿恐怖的猩紅點。

王子一看到這個怪物如此放肆,不由得直打哆嗦,又驚又懼。但轉眼間就見他氣得前額漲紅。他聲嘶力竭地喝問身邊的隨從:“哪個膽敢用這種該死的玩笑來侮辱我們啊?把他抓起來,剝開他的麵具!我倒要瞧瞧,明兒一早被綁到門口絞死的究竟是個什麼人?”

王子說這番話時正站在東廂一間藍色的屋裏,聲音洪亮清澈,傳遍了七間屋子。因為王子生來魯莽粗野,所以他一揮手,音樂便當場停止。王子身邊跟著一幫臉色蒼白的隨從。他說話時,這幫隨從已向那不速之客稍稍逼近。誰知這怪物反而不慌不忙地向王子逼近。大夥兒看到來者如此狂妄,早就嚇壞了,哪兒還有什麼人敢去抓他?因此,這個不速之客竟然暢通無阻地走到王子麵前,然後越過了他,旁若無人地穿越了好幾間屋子。王子見此氣得發瘋,憋著一口怒氣隨之衝了過去。他高舉一把出鞘的短劍,逼近那個人,與他相距不過三四尺。這時那人已穿到最後一間屋子的盡頭。他猛一轉身,麵對著追上來的王子。

隻聽一聲慘叫,那把短劍亮晃晃地落到烏黑的地毯上,霎那間王子便倒在地毯上。那幫玩樂的人見狀才鋌而走險,湧進那間黑色的屋子。那個瘦高的身軀正一動不動,直挺挺站在時鍾的暗處。他們一下子抓住了他,誰知猛力抓住的竟隻是一襲壽衣和一個僵屍麵具,其中人影全無。這下大家個個都嚇得張口結舌,公認“紅死魔”已經上門來了,他竟像宵小一樣溜了進來。

不消片刻,這些尋歡作樂的人,一個接著一個地倒在血流滿地的舞廳裏,屍橫狼藉,個個都是一副絕望的姿態。時鍾的聲響和香爐的火光隨之散盡,隻有黑暗、衰敗和“紅死魔”一統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