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藝高人膽大(3 / 3)

李大娘笑笑,反問道:"武三爺死在什麼人手下?"常笑一怔。

李大娘道:"他其實也可以算得上是我的人。"常笑道:"我看他簡直恨你入骨。"

李大娘道:"豈止入骨。"

常笑道:"他們很可能乘機會報複。"

李大娘滿懷自信的道:"他們也許會殺害你手下的官差,卻絕不會傷害我的人。"常笑詫異地"哦"了一聲。

李大娘道:"這固然因為他們一言九鼎,也因為他們還不敢開罪我。"常笑道:"甘老頭方才不是看著你的人一個個倒在武三爺的腳下?"李大娘道:"他雖然承諾不殺他們,可沒有答應保護他們。"常笑道:"隻是答應保護你?"

李大娘搖頭,道:"他救我隻是因為不能讓我死。"常笑道:"你不死,反倒他死了,他恨得你要命,卻仍替你賣命,送命?"他笑顧王鳳接道:"看來他才是一個瘋子。"王風歎息道:"這地方的人全部都似乎不大正常。"常笑道:"你是不是到了這裏才開始不要命,敢拚命?"王風道:"未到這裏我已經隨時準備不要命,敢拚命。"常笑籲了一口氣,道:"我還擔心這是種病,到這裏的人都會感染上。"王風沒有再作聲。

常笑將目光帶回,喃喃道:"個個都不是,那殺你們的到底是什麼人?"沒有人回答,這對他們來說都是一個問題。

常笑目光轉望向堂外。

夜色濃如潑墨,堂外黑沉沉的一片,沉沉夜色中,仿佛蘊藏著重重殺機。

常笑鎖眉道:"這裏看來還隱藏著一個不尋常的殺手?"這話說出口,就連王風也不禁心頭一凜。

骨肉煙滅灰飛,這殺手的殺人豈止罕見,簡直恐怖。

神秘的殺手,恐怖的方式,這殺手到底是什麼人?目的又何在?

下一一個要殺的對象又是誰?

這幾個問題在王風的腦中閃逝,來得快,去得同樣快。

他並沒有深思,因為他知道目前怎樣想也不會有一個答案。

即使下一個要殺的對象就是他,他也不在乎。死對他來說,現在隻是一種美麗的冒險。

他看看常笑,忽問道:"那個殺手在你回到平安老店之前已離開了?"常笑道:"就算是沒有離開,發覺另外有人追殺我,也不會再現身的了。"王風道:"那追殺你的是李大娘的人?"

常笑點頭道:"三個殺手,三把魔刀。"

王風道:"結果卻都死在你手下?"

常笑道:"殺他們並不容易。"

王風道:"這之後你跑到什麼地方?"

常笑道:"鸚鵡樓。"

王風一怔,李大娘、血奴亦自怔住。

常笑在鸚鵡樓中全軍覆沒,一個人落荒而逃,誰都認為他高飛遠走,離開平安鎮,請救兵去了。誰知道平安老店一轉,竟又折回鸚鵡樓。

冒險是冒險,卻收到意外的效果。這種方法已並不新鮮,很難瞞得過老江湖。尤其是近幾年,不少江湖朋友都已曉得用這種手法躲避敵人的追蹤。

李大娘也許並不是一個老江湖,但她的左右,大概還不至於一個老江湖都沒有。

隻可惜追隨在她左右的老江湖最少也已有四五年沒有在江湖上走動。

一個人長時間遠離江湖,即使是老江湖,各方麵的反應也會變得遲鈍的了。他們更沒有將常笑當做江湖人看待。在他們的眼中,常笑隻是個官,大官。

做大官的人大都貪生畏死。尤其是常笑,手握重權,身居高位,正所謂如日中天,前途錦繡。

像他這樣的一個人看來實在沒有理由不珍惜生命。何況他的人都已死光,他應已遁出這麼一個非常危險的地方。相反,他離開之後,無論哪一縣哪一府,憑他的身份,決不難再征集足夠的人手卷土重來。

到時莫說這莊院,就算將整個平安鎮夷為平地,在他亦易如反掌。

常笑這又怎麼肯留在平安鎮,又怎麼會冒險?

是以,鸚鵡樓不在話下,其他地方,他們亦隻是隨便查問一下便了事。

他們的確有他們的道理,道理也算得充份,卻忘記了一件事。

常笑左右一向隻有十三個官差,並不是一百三十個,就算一百三十個也不是一股怎樣大的力量。

那十三個官差,各有所長,武功方麵卻大都不大好,常笑就隻是帶著他們十三人,走遍天下。

他們所偵查的都是棘手的案件,所應付的多是窮凶極惡的人。

這種人當然不會輕易束手就擒。

他們無疑就一直都在冒險,常笑更往往首當其衝。

在他來說冒險根本已不是一回事,不過是生活上的一種點綴。

他絕對不怕冒險。

這並非完全因為他的好大喜功,還由於他的武功。

藝高人膽大。

李大娘怔怔地望著常笑,好一會子,悠悠歎了一口氣,道:"你的膽子倒不小。"常笑道:"膽小的人根本就不能做我這種官。"王風即時又插口問道:"你又怎會跑到這裏來?"常笑道:"我是跟著你來的。"

王風又是一怔。

常笑接道:"你在那亭子裏麵喝酒的時候我已經溜出院子。"王風道:"武三爺那兩個殺手沒有發覺你的存在?"常笑頷首道:"他們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你的身上。"王鳳道:"我將他們殺死,離開鸚鵡樓之後,你就開始跟蹤我?"常笑再頷首。

王風搖頭道:"我居然沒有發覺。"

常笑道:"因為你隻顧盡快趕來這裏。"

王風道:"我掉進水裏之時,你又在什麼地方?"常笑道:"在門外,我聽到水聲,卻不知你掉進水裏。"王風道:"我從水裏爬上來之際,你大概已進來了?"常笑道:"已藏在身後樹葉之中。"

王風道:"那會子你當然已知那水聲是怎麼一回事。"常笑點頭笑道:"也知你跟我一樣,是第一次進這個莊院,所以索性就自己另外找尋門路,不再追蹤你。"王風道:"你走的一定是一條捷徑。"

常笑道:"也不算什麼捷徑,隻不過比你所走的快少許,我藏身承塵上麵不久,你就來了。"王風道:"你大概是在另一邊的瓦麵進入的?"常笑道:"好在你沒有翻過那邊的瓦麵,否則看到那邊已有一個缺口,勢必就從那個缺口跳下。"王風道:"看到那一個缺口,難道我還想不到已有人在下麵?"常笑道:"應該想得到。"

王風道:"那當然亦想得到,就不是敵人也必然心存敵意,一下去,隨時都可能挨上一劍,隨時都有生命危險。"常笑道:"嗯。"

王風道:"我那又怎會跳下?"

常笑道:"如果是別人也許會打消那個念頭,你卻是一定不會。"他嘴角陡裂,道:"因為你漠視生死,隨時都準備拚命的了?"王風道:"我可沒有準備糊糊塗塗的送命。"

常笑道:"我也沒有準備抽冷子給你一劍。"

王鳳道:"你先我而入,在我進入之時的確可以暗算我一劍,而且很可能一擊就中的。"常笑道:"但也有可能落空,那一來你我不免大打出手,驚動武三爺他們。"王風道:"是不是因為有此顧忌,你的一劍才沒有刺出?"常笑道:"如果驚動了他們,你我就非獨聽不到這許多說話,更會變成了他們攻擊的目標。"王風點頭。

常笑忽問道:"他們的話你是否都已聽清楚了?"王風道:"很清楚。"

常笑又問道:"你是否覺得奇怪?"

王風道:"非常奇怪。"

常笑道:"你可想知道這事情的始未?"

王鳳道:"想極了。"

常笑道:"你我一直都在追查血鸚鵡的秘密,現在這裏就已有兩個人知道這個秘密,當然你我都不會錯過這個機會。"王風不由自主地點頭。

常笑道:"最清楚的一個人顯然就是李大娘。"王風又點頭。

常笑道:"你大概不會反對我追問她吧?"

王風道:"她與我並沒有任何關係。"

常笑道:"我所用的方法也許比較辣。"他歎了一口氣,才接道:"你也許看不過眼,我實在有些擔心在我快要追問出來的時候,你突然出手阻止。"王風道:"如你追問別人,也許我真的忍不住出手,追問她,我大概還可以看下去,等到她將血鸚鵡的秘密說出來。"李大娘一旁竟然幽幽歎道:"我看你也不是一個毫無憐香惜玉之心的人,怎麼對我偏就這樣狠心?難道你真的忍心看著我受苦?"王風冷冷道:"對狠心的人,我向來都很狠心。"李大娘道:"我哪裏狠心了?"

王風道:"甘老頭武三爺拚命的時候,你是否已經醒轉?"李大娘沒有否認,道:"武三爺那一拳對我本就沒有發生作用,我並沒有昏過去。"王風道:"就是說你本來可以助甘老頭一臂之力,可是你始終沒有出手。"李大娘道:"他們一個對一個,誰都不吃虧,我如果出手相助,便很不公平的了,像他們那種人,就算死也未必會接受這種不公平的結果,一見我出手,說不定甘老頭第一個就會對付我,那會子,隻怕我不想昏過去也不成了。"王風道:"即使這是事實,在他臨死之前你怎麼還要加重他的痛苦?"李大娘道:"我隻不過拒絕了他的要求,就換轉是你,你可會跟一個必死之人談條件?相信一個必死之人仍能保護你?"王風道:"他們那邊最少還有兩個人。"

李大娘道:"你是說血奴和韋七娘?王風道:"血奴的武功雖然不高,韋七娘的神針絕技卻是非同小可。"李大娘忽問道:"她現在在什麼地方?"

王風答不出來。

李大娘微喟,道:"武三爺今夜的行動,勢必將她也計算在內,在采取行動之時,一定已派人去對付她,以武三爺的老謀深算,絕不會低估她的實力,你以為她生還的把握有幾分?"王風同樣回答不出來。

李大娘道:"在未見到她的人之前,我也隻當她是一個死人。"王風道:"你隻跟活人談條件。"

李大娘頷首道:"死人我恕不奉陪。王風道:"所以你索性盡快將他氣死,省得他羅嗦下去。"李大娘道:"縱然他沒有氣死,我看他也很難活得過兩個時辰的了。"她輕歎接道:"他傷得那麼厲害,多活兩個時辰,豈非就痛苦多兩個時辰?"王風道:"聽你說,你倒是做了一個好事了。"李大娘道:"就算不是好事,也不能說是一件壞事。"王風道:"這樣的好事,我現在也想做一件。"李大娘道:"哦?"

王風道:"常笑找到了這條線索,無論如何是不會放手的了,他既然知道了你這個人,就算今日給你跑掉,憑他的勢力,遲早都不難將你找到;以他的手段,你落在他的手上,始終都不免吐露事實,我現在袖手旁觀,既省卻你日夜奔波,也省卻他日後麻煩,豈非是一件好事?"李大娘一聲輕歎,正想說什麼,常笑已接比笑對王風道:"你做了這麼大的好事,怎好意思讓你的耳目難受,我保證,不會讓人瞧不過眼,聽不入耳,也保證,不會令她活不下去。"王風笑笑道:"瞧不過眼,我盡可以閉上眼睛;聽不入耳,我亦可以塞住耳朵。"常笑道:"看來你真的很想知道血鸚鵡的秘密。"王風道:"絕對假不了。"

李大娘即時一聲冷笑,說道:"方才血奴還說你是一個正直的俠客,我看你,根本就不像。"王風冷笑道:"我何曾說過自己是一個俠客?"他的確沒有說過,隻說過自己敢拚命,是一個不要命的人。

李大娘冷笑道:"就是說血奴瞎了眼。"

血奴一聲也不發。

李大娘接道:"也許她對於俠客有她的定義,我隻知道一個俠客最低限度也懂得鋤強扶弱,絕不會見死不救。"王風道:"常笑已保證不殺你,你本身也並不見得很弱。"他笑笑又道:"這之前你更是一個土豪,不單止擁有這一半的土地,還擁有一批武藝高強的殺手。"李大娘悶哼一聲。

王風接著又道:"況且常笑不是強盜,也不是惡霸,相反是一個朝廷命官。"李大娘又是悶哼。

王風沉聲道:"血鸚鵡的事件非獨神秘,而且充滿邪惡,你若是一個正正當當的人,為什麼不肯將之說出?"李大娘忽然笑了起來,道:"就算我願意,也有人不肯答應。"常笑一聲輕叱道:"誰不肯答應?誰?"

輕叱聲中,常笑張目四顧。

李大娘就今夜來說,也已不是第一次陷入這種局麵。方才她幾乎就已落在武三爺手中,卻突然出現了一個甘老頭。甘老頭來,武三爺非獨好夢成空,而且還賠上一條老命。

現在這一次,是不是又有人及時趕至,將她從危難中解救出來?

這個人是否又像甘老頭一樣身懷絕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