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辦？現在，一個鐵路工人應當怎麼辦？他在心裏反複呼喚著，以至於叫出聲來了。
“是啊，該到我們回答這個問題的時候了！”突然，一個宏亮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
程萬鵬循聲望去，不知什麼時候，顧大舉守完靈也沒有乘車回家，卻跟蹤他走了過來。
兩個人對望一眼，都沒有說話，緩步並肩拾級而上，憑欄仰視著直透蒼穹的紀念碑頂。雖是夜間，毛主席親筆題的“人民英雄永垂不朽”八個金字依然熠熠生輝。
顧大舉望著潮水般的吊唁隊伍，突然問道：“你還記得進城不久看過的一部蘇聯電影嗎？”
程萬鵬先是奇怪地瞥了顧大舉一眼，但旋即理解了他的意思：“你是說《宣誓》吧？”
顧大舉手拍白玉欄杆，深沉地點了點頭。
夜風輕輕吹過，鬆林簌簌作響。
兩個人不約而同地回想起電影，《宣誓》的一組又一組鏡頭再現在他們眼前。
程萬鵬還清楚地記得那部電影給他留下的深刻印象：列寧逝世了，蘇維埃俄國的廣袤大地上，悲痛席卷了一切。在人民悲哀的日子裏，列寧的叛徒季諾維也夫、加米涅夫之流勾結起來，企圖砍掉列寧開創的無產階級事業的基石，在這個時候，斯大林同誌團結了廣大的工人、農民、知識分子，向列寧的旗幟宣誓，終於粉碎了叛徒們的可恥行徑，領導蘇維埃事業沿著列寧指出的光輝道路前進……
不消說，顧大舉發問的目的是再清楚不過了，中國現在正經曆著二十年代蘇聯所麵臨的現實。中國向何處去？這是每一個革命者不可避免要想，要回答的。斯大林在二十年代戰勝了托洛茨基、布哈林、季諾維也夫這幫反對派，把列寧的大旗撐持下去；但是，在五十年代初斯大林逝世以後，紅旗卻倒下去了，列寧的叛徒們打著列寧主義的金字招牌背棄了列寧主義的事業……
難道蘇聯垮下去的曆史慘劇在中國會重演嗎？難道毛主席半個世紀以來親手開拓的共產主義大業會付諸東流嗎？這兩個問號，在此時，像兩條討厭的毒蟲一樣啃齧著他們的心啊！
顧大舉望望沉默的程萬鵬，說：“人民英雄紀念碑，是毛主席親手奠基的，它是中國革命的一個光輝的裏程碑。但是，萬裏長征並沒有結束，今後的道路還很長、很長，而且可能是曲折的，但是，前途是光明的！”
這話，程萬鵬深信不疑，可是近一兩年來日積月累的一些印象仍然告訴他，布哈林、加米涅夫式的人物正在施展種種陰謀手段。
顧大舉似乎看出了程萬鵬藏在心中的隱秘，卻輕輕地扭轉了話題，問道：“你看到華國鋒同誌了嗎？”
程萬鵬點點頭。
顧大舉挽著他的手臂走下台階，語調是一種不庸置疑的口氣：“去鬥爭吧！我們所幸運的，是毛主席離開我們以前，為我們選定了接班人。就我個人來說，甚至準備掉腦袋，可我相信毛主席的眼力，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程萬鵬站下，打量著顧大舉嚴肅的臉孔，重重地點了點頭。
顧大舉說：“到江濱去，是去鬥爭，不是單純去拉貨，解決交通堵塞！在你們的機車即將安全行車四百萬公裏的日子裏，擺在你們麵前的，將是一段最嚴峻的曆程啊！”
程萬鵬被深深地打動了。顧大舉的一番話，好像給他這部機器添了煤、注了水，叫他水滿汽足，汽笛已經在他心底拉響，他甚至一秒鍾都等不得了，他要馬上踏上征途！
於是，程萬鵬緊緊握住了顧大舉的手，猛力搖撼著：“你放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