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二十八 國寶家珍(1 / 2)

傍晚,程曉越一個人被特許進入了病房。

程萬鵬一直處在昏睡狀態中,護士剛剛給他注射了鎮靜劑。

程曉越是背著父親的書包來的,那書包和她父親是形影不離的。

現在,程曉越坐在病床旁邊,拿起換下來的工裝,一針一線地替父親縫補著被車皮鐵角掛破了的地方。

她本想把父親受傷的消息拍電報告訴遠在北京的媽媽,可是爺爺不讓。他說:“幹嘛叫你媽上這兒來哭天抹淚!等出了院再告訴她吧。”

程曉越覺得爺爺說的有道理,就沒有拍電報。

當程曉越細針密線地縫完衣裳,打了一會兒瞌睡,東方的魚肚白色悄悄爬上了窗格,天快亮了。

程曉越抖開父親的書包,那裏還是那三件寶:一本毛主席親筆簽字的《毛澤東選集》,一張照片,一份請柬。無論走到哪兒,這是父親從不離身的寶貝啊。此時,程曉越望著程萬鵬開闊、堅毅的臉膛,耳邊縈繞著那天在宿營車裏父親那段感情深沉的話:“天冷了太陽親,天黑迷路看北鬥,開火車不能沒有信號燈……孩子,毛主席不在了,可給咱留下了一盞不滅的燈……”

程曉越翻閱著那本有著雅素封套的《毛澤東選集》,不禁一陣陣心潮起落。是啊,靠著這座永遠閃光的燈塔,爸爸一輩子沒有走錯路……

突然,睡在床上的程萬鵬喊了一句:“大開汽門,闖過去!”

程曉越知道父親是在喊著夢囈。她湊過去,把《毛澤東選集》輕輕掖在父親枕邊。她油然記起了女醫生的話:“他再也不能駕車了……粉碎性骨折。”她凝望著淡泊的光線下父親那粗獷的,線條十分清晰的臉龐,想起父親平時幹起工作來那一副錚錚鐵骨的勁頭,忍不住淌下幾滴熱淚。淚水滴到父親臉上,程萬鵬睜開了眼睛。

程萬鵬的目光掃過白堊粉牆,移過天花板上的吊燈,看看掛著乳白色窗帷的窗子,最後他低眉看見了齊胸蓋在身上、印有“江濱鐵路醫院”紅字的床單。

他下意識地想動動糊滿石膏的傷臂,那隻胳膊好像已經不歸他支配,足有千斤重。

他如夢初醒,這是在醫院裏!他這才記起了昨天早晨長征號的放羊……自己是受了傷了!

程曉越見父親醒來,輕輕叫著:“爸爸——”

程萬鵬這才看見了床邊的女兒。他望望女兒掛在睫毛上的淚珠,親昵地說:“哭,可不像你爸爸的女兒,也不像你爺爺的孫女,更不像長征號的司機呀!”

程曉越用力咬住下嘴唇,極力忍著。

程萬鵬問道:“告訴我,咱長征號——”

程曉越說:“爸爸,你放心吧!長征號一個螺絲釘也沒鬆扣!”

程萬鵬心裏一塊石頭落了地,他說:“這就好哇!”

程曉越給爸爸倒了一杯熱水,端到枕邊,要拿羹匙喂他。程萬鵬搖搖頭,說:“曉越,你知道為什麼有人恨不得一口吞掉長征號嗎?”

程曉越現在已經能夠準確地回答這個問題了。她說:“他們的目的不在於搞垮咱一台機車。長征號是華總理派來的,長征號和江濱的工人識破了他們製造堵塞的陰謀,他們是想利用長征號往上打呀!”

程萬鵬說:“是啊!這次到北京,我更看清了。曉越,你知道嗎?去年全國鐵路治安會上,本來在通報裏是點了程少傑名的,可後來有人給勾掉了。少傑個人名利的壞根子和人家給官當的引誘合拍了!”

程曉越點點頭。

程萬鵬看了一眼打了夾板的右臂,說:“來,曉越,你幫我動動胳膊……”

一句話勾起了女兒的心酸,她禁不住啜泣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