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征號機車在安全線上整整停了一個對時了,貨車還是原列,一節車皮也沒有解體。
郭振興領導的調查組遵照方雷的指示,負責對五十一節車皮、一輛守車進行了檢查。所有的風卡都開著,所有的風管都暢通,這就是說,列車在落非常閘時,一次排完八公斤風是沒問題的。後部列車受破壞引起放羊的懷疑已經被排除。郭振興下令江濱站用調車機把貨車拖走。現在,全部注意力就集中在機車上了。
一開始,程廣漢曾懷疑過汽缸裏有異物,比如有人如果在汽缸與活塞的空隙中扔一把扁鏟、鋼銼,活塞在來往運行中可能被破壞而使空氣壓縮量不夠。但是大家很快排除了這種可能。因為往汽缸裏投放異物,絕不是幾分鍾可以處理得了的,要在架修拆卸風缸時才有可能做手腳。
據司爐小胡提供的情況分析,在德勝關,除了有一個散披衣服的檢車工模樣的人把他領到站裏那幾分鍾而外,機車再沒有離開過人。如果破壞,隻能在這幾分鍾的時間裏進行!所以師傅們感到這是不大可能的,主張另找原因。
這時方雷從醫院回來了。他帶來了程萬鵬的一些想法。
程萬鵬仍然懷疑問題出在機車排風係統上。他說在德勝關試閘試風緩解時,他們曾經發現風不順暢,但又因不影響撂閘,所以當時沒引起重視。另外,他還分析說,有人告訴小胡希望長征號多掛幾個車皮,一問,又沒有此事,這很可能是壞人串通了來個調虎離山,把小胡調離機車,趁機下手。
這兩個疑點引起了方雷高度重視。他一麵派出了程曉越、小幹脆等人駕著摩托前往德勝關去詳細調查,另外,他又專門到路局單身宿舍找了李勇娥。李勇娥一見方雷,就猜中了來意,她把事前寫好的一份材料遞給他。一句話,李勇娥疑惑程少傑參與了破壞長征號的陰謀,他跑到調度所去,也許正是為了配合其他人的行動。
在方雷又一次下了決心以後,程廣漢、郭振興帶人進行了第二次檢查。
程廣漢卸開機後第一位的折角塞門,幾個人都看了,沒有毛病,試試排風,還是通暢。
程廣漢正要罷手,方雷走過去,騎在鉤頭上,拿手電筒照了照風管裏頭,伸進手指頭摸摸,沒有什麼異物。他拍拍手上的黑灰站起身,叉著腰端詳著這個風卡,思索了好一會,扭頭對人說:“拿大鐵剪來!”
剪馬口鐵的那種大剪子拿來了。方雷哢嚓一下剪斷了風管,人們不禁驚呼起來:異物就卡在這個部位,怪不得很難找到,壞人用了很得力的工具把異物送到風管深處了。
程廣漢伸手扯出一個橢圓形的橡皮墊,大家琢磨了一會。原來這東西是特製的,它的一端粘在風管壁上,另一端呈三十度角順向機車前方。正常撂閘排風量小,風可以從留有一半的空隙過去,對停車沒有妨礙;但是撂非常閘時,因為一次排風量過大過急,不但不能從縫隙通過,反而猛一下把橡皮塞的尖部向後推,正好全部堵死了整個風管,機車還不放羊嗎?
人們當場做了兩回試驗,這個特製橡皮墊的作用全部驗明了。
程廣漢罵了一句:“兔崽子!心真黑呀!”
郭振興擺弄著那個橡皮墊說:“作案人是個行家,看來不是路外人幹的。”
人們剛剛得出結論,程曉越和小幹脆回來了。據她們說,找遍了德勝關那天所有當班和上下班的值班員、貨運員、包括行車調度和有關人員,都沒聽說過那天有過加掛車輛的動議。更令人掃興的是,德勝關根本沒有那麼個像小胡說的散披工裝、眼眉上有塊疤的人。
方雷遞給她倆一個行軍水壺,說:“喝口水潤潤嗓子!我看沒白跑,看來這個疤瘌眼就是同夥!隻要找到他,這案子就能破。”
程廣漢問小胡:“你看準了?是個疤瘌眼呀?”
小胡肯定地點頭:“錯不了。”
程廣漢又問:“現在你要碰上他,你能認出來嗎?”
小胡說:“能認出來。”
這時在一旁沉思了好一陣的魏宏業走了出來,對人們說:“我倒知道一個疤瘌眼,三十歲出頭。”
郭振興問:“哪個站段的?”
魏宏業說:“住過流氓教養所。從前他和伍奇一起扒貨車偷布匹,犯了事,叫他老子拿火鉤子照腦袋刨了一下,落了個疤瘌。”
郭振興說道:“這麼說,有門了。”
方雷囑咐大家要嚴格保密,同時派人去找那個疤瘌眼。
一個多星期過去了。程萬鵬住在醫院裏,像遭到軟禁一樣難受。外麵的鬥爭越來越激烈。伍奇操縱的“工管會”正在用廣播車造輿論,宣稱方雷是長征號事故的罪魁,要揪鬥方雷。程萬鵬躺在床上都聽得見廣播喇叭的狂叫。他心裏又急又煩躁。他在醫院裏真是度日如年啊。
這天早飯後,開內燃機的瘦高挑個老闞來了。他提了一包點心,弓著腰,躡手躡腳地步上樓梯,和樓梯口的小護士不知說了多少拜年話,總算被放進來了,可惜隻有五分鍾的大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