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時分,長征號煤鬥裏上了煤,水櫃注滿了水。小幹脆正站在上了尖的煤鬥上灑水,這是防止車速過高帶起的風把煤粉刮走,灑上水踩實,就不至於浪費了。
今天長征號掛的一個整列,全是礦山需要的物資,其中還有炸藥之類的危險品。這是運往開灤煤礦的,開灤這個月就要恢複震前出煤水平了!
程萬鵬吊著一隻胳膊大清早就來了。他知道今兒方雷,趙力群帶著重要情況乘這趟車進京,在這種劍拔弩張的形勢下,他怎麼能在醫院裏呆下去呢?
程廣漢也來了,他說:“好幾年沒過癮了,今個我跟趟車。眼力不行不能開車,攉它幾鍬煤還中。我還要為開灤出煤流它一身汗呢!”說著他把巡道袋和大錘交給程萬鵬,戴上了小胡遞給他的線手套。
程萬鵬轉到機車右邊,對正在澆油的當班司機閻誌祥說:“老夥計,今個,可得格外當心啊!”
閻誌祥直起腰來會意地笑了:“摸了半輩子手把,閉著眼睛也試出載輕載重了,你就把心放回肚子裏去吧!”
這時,小胡咚咚咚地跑過來,說:“司機長,方書記叫你。”
程萬鵬問道:“在哪?”
小胡說:“在公寓。”
程萬鵬和小胡從機修工廠繞過去,方雷正在公寓門口等著他呢。
方雷看了看表,說:“那個疤瘌眼找到了!”他回頭對小胡說:“你去認一認,認準了,當場戳穿他。”
三個人又簡單地核計了一下,走進了一間公寓房間。
這間房子有四張鋼絲床,靠窗戶有一張方桌。一個穿工作服的人正背向房門寫著什麼,旁邊坐著鐵路公安分局的兩個同誌。
一見他們三個人進去,公安分局的同誌向伏桌寫字的人說:“劉六!轉過來!”
被稱做劉六的人畏縮地在板凳上轉了個一百八十度的角,眼光正對著房門。
程萬鵬清楚地看到了他左眼眉上那塊紫紅的亮疤。他轉身給小胡丟了個眼色。小胡眼睛一亮,一點不費事地認出來了,那天在德勝關車站用調虎離山計把他騙離機車的,正是這個疤瘌眼。
小胡正憋了一肚子火沒處發呢,一見了這個疤瘌眼,真是仇人相見,分外眼紅!他走過去,低聲地命令他:“你給我站起來!”
疤瘌眼眨巴眨巴眼睛,不敢不站起來。
小胡盯著他問道:“認識我嗎?”
疤瘌眼又眨巴一陣眼睛,說:“哥們,麵生啊!”
小胡真想狠狠擂他一拳:“誰是你的哥們!你麵生,我可不麵生!我問你,你那天到德勝關車站幹什麼去了?”
疤痢眼一時想不出個究竟來,不知道又是哪樁事犯了。他是屬於那種“見了別人東西不拿心裏發癢”的慣竊賊。他這種人偷盜的次數,連他自己也沒個準數,所以你冷丁提個頭,他還要琢磨琢磨是哪一起壞了事。不摸準了就坦白,會上大當嗬。
程萬鵬插了一句:“沒問你偷雞摸狗的事。”
小胡提醒道:“那天,不是有人叫你到長征號上搞鬼嗎?”
疤痢眼忙說:“這可是天大的冤枉!”
小胡說:“別裝蒜!你好好認認老子是誰?你不是騙我說,站上要求長征號超軸嗎,你還想賴呀!”
這下子疤瘌眼想起來了,他放了心。這回事在他看來,恐怕連半個月的教養都不夠。
他爽快地供認:那天他正在“南菜館”喝酒,伍奇把他叫到外麵,問他:“怎麼樣,手頭寬綽嗎?”疤痢跟反問道:“怎麼,大哥手頭緊了嗎?我眼下可是不怎麼著,方雷這些人一返陽,嘿,‘吃鐵道’也不容易了。”伍奇當場掏出兩張嶄新的十元大票塞給他:“拿去先花著,晚上跟哥們走一趟!”他們是老搭檔了,他以為大不了是扒上貨車甩幾個大包,沒啥了不起,結果比他想的還簡單,隻不過是叫他把長征號的人騙走一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