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1章 讓教育回歸常識(1)(1 / 3)

人文精神是大學一切責任的內核

楊振寧先生近日在烏魯木齊發表談話,斷言中國大學的教育非常成功。此言一出,輿論嘩然,一片反對聲。有趣的是,以楊先生的巨大名望,也幾乎無一人真正為他辯護,至多隻是以他說的是“客氣話”替他解嘲。我把這看作民意的一個可靠檢測,表明國人對於教育現狀的不滿已經到了何等普遍和不可調和的地步。

楊先生讚美中國大學教育的理論依據是他對大學責任的看法。雖然他宣稱這是全世界的共識,但我不認為全世界在如此複雜的價值觀問題上能夠達成共識,因此寧可視為他的個人看法。他把大學的責任歸結為三項,即教育年輕人、做尖端研究和為社會服務。我想稍微做一點兒分析。

楊先生說,他先後在美國和中國為大一學生上物理課,發現中國學生比美國學生基礎更紮實,學習更努力,比如三角方程式能夠脫口而出。究其原因,則是因為中國學生在中學時代訓練題目做得好。根據這個“親身體會”,他斷言:“中國對學生的中學時代基礎教育是成功的”,又進而斷言:“從教育年輕人的角度講,中國大學的本科教育非常成功。”楊先生顯然是在讚美中國的應試教育。應試教育當然有其效用,即知識的灌輸量大,知識的短時記憶牢固,可是,據此怎麼能證明基礎教育的成功呢?應試教育所犧牲掉的那些因素,比如好奇心的保護和培養,享受智性快樂的能力,獨立思考的能力,分析和解決問題的能力,本應是基礎教育更重要的方麵,都被楊先生忽略掉了。因此,即使把“教育年輕人”這個角度局限於智育,楊先生對智育的理解也有舍本求末之嫌。

對於一個國家或一所大學來說,其科學研究水平與基礎教育水平之間有著直接的聯係,基礎教育的缺陷必然會在科學研究中反映出來。智育的目標定位於特定知識還是愛因斯坦所說的內在的自由,懷特海所說的在知識麵前擁有自由的能力,結果完全不同。從根本上說,西方科學之所以發達,實賴於對於人的智力品質的尊重,對於超越於功利的純粹智力活動的熱愛。在科學研究的領域,中國大學與世界大學的差距懸殊,楊先生無法否認這個有目共睹的事實,但是,由於他回避從文化傳統上尋找根源,便簡單地把原因歸結為“中國經濟發展起步較晚”了。

關於大學為社會服務這個責任,楊先生籠統地斷言:“中國大學對社會的貢獻非常大,這一點不容置疑。”恰恰這一點遭到了最多的質疑,質疑集中在中國大學教育的不公平性上,尤其是學費猛漲導致的對於貧困階層的歧視,這種歧視每天都在製造悲劇。我還想從另一角度提出質疑:與社會的尺度相比,教育是否還應該有一個更重要的尺度,即人性的尺度?大學誠然要為社會輸送人才,問題在於輸送怎樣的人才。杜威有一個著名論點:教育即生長,在生長之外別無目的。這就是說,衡量教育成敗的標準應是受教育者天性和能力的健康生長。事實上,倘若堅持這個標準,大學就能為社會輸送本質上真正優秀的人才,無疑是為社會最好的服務。相反,如果用急功近利的近視眼光看待為社會服務,結果就會像今天這樣,把大學辦成了一個職業培訓場。

其實,上麵所說的道理皆是常識,楊振寧先生長期受西方文明熏陶並做出了巨大成就,不可能不懂這些道理。因此,我寧可把他對中國教育現狀的讚美看作一時失言。他的失言提供了一個機會,使我們得以重新審視中國教育的現狀,未必不是好事。我的感覺是,他仿佛在用另一種方式提醒我們:人文精神是大學一切責任的內核,喪失人文精神的大學是最不負責任的大學,因而不再是真正的大學。

2005年8月

讓教育回歸常識,回歸人性

——曹保印《聆聽教育的真聲音》序

近些年來,媒體報道過大大小小發生在學生身上的悲劇性事件。這些事件既是觸目驚心的,又是發人深省的。然而,由觸目驚心到發人深省,還必須聽者有心。曹保印就是這樣一個有心人。在本書中,他選擇了相當數量的典型個案,從教育的角度對之進行認真分析。正如他所警告的,倘若人們僅僅把這些事件當作“新聞”看待,過眼即忘,不予重視,就難保自己的孩子有一天不會成為這類“新聞”中的主角。為了我們的孩子,是到全社會關注教育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