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悠把幾天裏的情況跟黃必壽談了。黃必壽問吳悠是否感覺到氣氛異常,嶺上村的空氣裏有沒有潛藏著一股火藥味?吳悠說她感覺,經過縣鄉幹部反複勸導,荔枝園的技術現場會也有助化解,村中群眾的情緒似乎在漸趨平靜。

“假的。”黃必壽說,“你不要相信那個人。”

他說的還是村長羅偉大。

吳悠告訴黃必壽,她已經安排了一個座談會,把村裏幾個比較有影響力的老人,各方麵比較有代表性的村民召集在一起,就該村村民們上訪的一些問題深入座談,聽他們的意見,也做解釋工作。她問黃必壽是否參加,有何交代?黃必壽讓吳悠按計劃開,他不參加,他得立刻返回縣城。書記在縣裏等他商量事情,要他在省裏會議一結束就趕緊回來。他不太放心,沒進縣城,特地先拐到這裏了解一下情況。

但是他有個要求,糾纏細枝末節,讓吳悠覺得奇怪,也挺意外:“你這座談會不能在村裏開。安排在這裏,在鄉政府開。”

吳悠說,以眼下情況看,在村裏開好點,可能有助與村民的溝通交流。黃必壽卻非常堅持,說絕對不行,誰說在鄉政府就不能溝通交流了?單個兒好辦,這些人搞在一起就得防一手。吳悠不為自己考慮,也得為縣裏鄉裏其他幹部考慮。他說了個理由,吳悠覺得該理由讓人啼笑皆非。

“那小子有暴力傾向,要小心。”

“羅偉大還在廣東。”吳悠說。

“你就信他了?”

黃必壽很提防這個。幾天前在省城,他就說縣長不能挨打,太丟麵子。現在他還要特別防暴,不允許在村裏開座談會。說這種事跟荔枝花期技術指導會不一樣,弄不好有人一挑,全場激奮情緒衝動,一旦失控,影響就大了。

黃必壽如此堅持,吳悠隻能服從,因此多出了許多麻煩。鄉裏特地安排車輛,派出幹部一一邀請,說服村裏相關人士坐上車子,一起到鄉裏來。會場從村中挪開,幹部們安全了,原先答應參會的村民裏卻有幾個感覺不踏實,唯恐被收拾,找各種理由不露麵了。

那天的座談會開了整一個上午。類似座談會除加強溝通外,很難有實質性結果,卻也是這種情況下通常必須做的。參加座談會的村民們眾口一詞,翻舊賬,數吃虧,情緒激動。鄉幹部這邊談發展,講大局,百般勸導,雙方說的多是老話。

吳悠注意到一個新情況:村民們商量好了似的,除強烈要求補償舊日征地款外,還一起強調開發區工地的碎石供應問題。這個問題吳悠已經有所了解,隻沒想到會忽然如此突出,是不是村民們覺得糾纏陳年舊事過於遙遠,此刻要抓點實的?壩下村土地少,瘦,水田收成差,果園不長果,農業收入低,缺乏灘塗碼頭又製約了漁業發展,因此目前農民能夠依靠的就是山上的石頭。壩下曆來出打石工,眼下最大宗的出產是碎石,也就是用鐵錘或碎石機把石塊搗成碎石,賣給工地拿去鋪路,或澆鑄混凝土。這種活路不要太多本錢和技術,家家戶戶大人小孩都能做。浦灣開發區建設中需要無數碎石,以往都是就近取材,大量采購自壩下村采石場,這項收入因之成為許多村民家庭的主要收入項目。村民們說,當年建開發區拿走了本村大量土地,給的錢又少,政府說了,讓開發區買壩下的碎石用,也算一種補償。幾年裏都是這樣,現在開發區變卦了,開始繞開壩下到外邊買碎石,這怎麼可以?不賠錢,又不要壩下的碎石,那不真就是官逼民反了?

這時鄉書記忽然湊過來,把手機遞給吳悠,說吳縣長你聽,找你。

竟是黃必壽。

“碎石的事不能開口子,別承諾。”黃必壽說,“小心,不要掉到羅偉大的陷阱裏。”

吳悠不禁一愣。

後來她才想,為什麼縣長非把座談會場安排在鄉裏,不在村裏?可能不光是要防備羅偉大的“暴力傾向”,更多的可能是防備她吳副縣長。黃縣長運籌帷幄,堅守在他的縣長辦公室裏遙控著這個會場。他在數十公裏外聆聽會場上的每一個動靜,並及時做出反應。幾天前他在省政府大院門口靠望遠鏡遙控,現在他更多地依靠手機。壩下村附近沒有通訊機站,尚不通手機,黃縣長無從遙控。鄉政府可以,這裏有可供黃縣長差遣的人,還有可供其差遣的手機信號。

“黃縣長,這事跟村民利益攸關的。”吳悠說。

“怎麼還不接受教訓!”他那邊急了,“豬腦?忘了這回誰惹的事?”

吳悠心裏的火忽一下上來了。當著場上那麼多人的麵,她什麼都沒說,啪地關上手機,把它扔還一旁坐著的鄉書記。

兩分鍾後,電話又來了,直接掛吳悠的手機,當然還是黃必壽。

“吳副你回來吧。”他的口氣已經和緩下來,“我這裏有要事得勞你省領導大駕,比較急,趕緊回來商量一下。”

“我在開會呢。”

“讓他們鄉裏幹部接著開。他們知道怎麼辦。”

吳悠關上手機,好一會一聲不響。

她還能怎麼辦?

應當說,經過共事之初的磨合後,吳悠和黃必壽彼此相處總的還是不錯的,並不老有那麼多火藥味。黃必壽這種人再怎麼惡劣,再怎麼會罵人,也知道吳悠不是他可以罵的。所謂“省領導”純為調侃,吳悠來自省直,背景特殊,黃必壽哪裏可以不正視?能夠當縣長這麼大的官,他還什麼不知道?

不罵人的時候,黃必壽喜歡調侃。這人的好處是不光調侃別人,也調侃自己。他自稱“責任意識比較強”,特別說明,他所謂的責任意識就是格外熱愛自己頭上的烏紗帽。為什麼?因為來之不易。黃必壽起自下層,幹過劁夫,在基層摸爬滾打,挺不容易的。大學畢業分配到鄉畜牧獸醫站那會,他落魄得很,他的直接領導是站長,那人是土獸醫出身,沒讀過幾天書,對新來的大學生非常提防,唯恐其篡位奪權。當時站長出門辦事總是仔細地把站裏的每一個抽屜上好鎖,所有的鑰匙隨身帶走,特別是本站的公章永遠攜帶在身邊,站裏的一紙一筆,都絕對不容黃必壽染指。黃必壽自稱那時年輕,傻冒兒一個,最羨慕的就是站長,對當官充滿向往,決心努力學習,認真工作,假如有一天能頂個站長的烏紗帽,掌管一大串鑰匙,把一枚公章別在自己腰帶上,那真是心滿意足了。

吳悠發現一些嚴肅的話題在這人那裏另有其表述方式,傾向於粗鄙,一如其語言。黃必壽說,對自己的烏紗帽光知道熱愛不行,還得知道怎麼熱愛。怎麼熱愛?其實就四個字,叫負起責任。一個縣長要負起責任,有時就得罵人,不罵不行,當然也不能亂罵,要掌握好分寸。黃必壽罵人掌握什麼分寸呢?就是罵該罵的人,例如貪贓枉法的幹部,拿縣財政發的工資,不給他黃縣長認真工作的人,這些人不罵怎麼行?還有另外一些人,拿縣財政的工資,願意幹活,但是本事太差,幹不成活或者幹不好活,這也得罵,可以不叫罵,叫“嚴格要求”。但是有一些人不能罵,或者說不好罵,例如上級,吳悠這樣的省領導,還有廣大人民群眾。

黃必壽對吳悠發表如此重要講話,原因是吳悠向他提意見,希望縣長尊重他人,有問題可以指出,要求可以嚴格,但是不要罵人,使幹部感情上蒙受傷害。黃必壽還是那句名言,說自己“嘴是臭的,心是好的。”他感歎道,在本縣裏他隻怕兩個人,一個是縣委書記,書記是一把手,管著他。另外他怕的就是吳悠,因為吳悠來頭大,特別優秀還特別敢提意見。

有一天是縣長接待日,吳悠去所掛鉤的浦灣鄉接待群眾。剛剛接待了兩個,突然手機鈴響,小姑子從省城打來了一個告急電話。

“嫂子能趕緊回來一下嗎?”

家裏出了事。吳悠的丈夫在醫院當醫生,上午上班時讓一輛摩托車撞了,萬幸的是性命無虞,但是身體多處擦傷,並有輕度腦震蕩,現在躺在醫院觀察室裏。吳悠的兒子還在上幼兒園,平日一直是父親接送,他這一出事,小孩上學成問題了。吳悠的丈夫急急忙忙從醫院裏給妹妹打電話,交代她關照孩子。但是偏巧單位安排他這妹妹出差,明天就得走,這可怎麼辦呢?

吳悠呆了。她一看窗外來訪老鄉已經坐了一排,這時候哪走得了?她硬著頭皮告訴小姑子,她這邊給事情纏住了,她會盡快處理清楚,最晚在今天夜間趕回省城,回家之前,她丈夫兒子爺倆的事情,都隻好先請小姑子費心。

然後她繼續接待群眾,履行本次縣長接待日日程安排。這種事還不能不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對待,不能無精打采,魂不守舍。接待間歇時她給黃必壽打了個電話,報稱自己有件事要在今晚趕回省城處理,明天的縣長辦公會參加不了,請假。黃必壽一聽還有些不高興,說吳悠你怎麼搞的?黃縣長主持的辦公會不好玩?打個電話就不參加了?吳悠苦笑,說黃縣長你的會最好玩了,從頭到尾特別文明,縣醫院裏的口罩全部搬來都不夠發,要不是有事得辦,真是不願意放棄這種學習的好機會。這樣行吧?

黃必壽笑,準以請假。

她沒回家,直接上醫院。趕到觀察室一看,丈夫臉上身上到處塗著藥水,頭上包著紗布,卻在那裏哈哈哈哈,聊得正高興。誰跟他聊天?病床邊守著兩個人,一個中年人,一個年輕人,都是本縣駐省城辦事處的幹部。

什麼事情都他們給辦了。推傷員做CT檢查,喂傷員吃藥,端水把尿,送飯削水果,外加陪伴聊天,用丈夫的話說,比老婆照顧得周到。

“我安排了二十四小時值班,沒有問題。”辦事處主任報告,“家裏那邊我派了兩個女孩,照料小孩,搞衛生,勤快又可靠,吳副縣長放心。”

誰讓主任辦這些事的?黃必壽。這人其實心細,吳悠的突然請假讓他感到不對頭,即親自了解情況,親自安排有關事宜,為吳悠解了燃眉之急。黃必壽細心到不僅讓人關照吳悠的小家,連吳悠的父母也在其列。吳悠的母親身體不好,又不喜歡麻煩他人,以往都是女婿兩天去一次,給她量血壓、把脈,監控病情。現在怎麼辦呢?黃必壽打電話安排省立醫院一位年輕女醫生上門服務,這位女醫生是本縣籍人士,醫學院畢業後留在省城工作,其父為本縣一位中層幹部,黃縣長因此得以把指揮棒揮入省城。

吳悠還真有些感動。她想黃必壽這種時候還挺有人情味的。後來黃必壽跟吳悠開玩笑,說別以為他隻會閹豬,讓不同性別的豬們從此成為菜豬,喪失了性能力,如吳副縣長所言叫:“感情上蒙受傷害”。其實當年他搞畜牧獸醫工作,閹豬隻是業餘活動,主要的還是為眾生靈做好事,例如為母豬配種,給黃牛治病,為它們排憂解難,幫助他們努力繁殖,茁壯成長。現在當縣長也一樣,活雷鋒,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別老記著他會罵人。

但是有些事怎麼可能輕易忘記?

壩下村村民跑到省城上訪之前曾發生過一件事,事情涉及鄰村嶺上。嶺上屬地在浦灣開發區之北,以往開發區主要在南部發展,近年開始掉頭北向,嶺上村的大片沿海土地成為目標。本縣有關部門負責處理開發區征用土地事宜,吳悠是分管領導,受命協調此事。吳悠非常強調保護村民利益,認為補償要合理,不要再留下尾巴,給未來造成麻煩。黃必壽認可吳悠這個態度。開發區是省屬單位,省屬單位多出點錢給農民,縣政府樂觀其成,隻要不讓黃縣長放血就成,在這一方麵政府和農民利益一致。當然縣政府也不能因此支持農民提出過高條件,讓開發區接受不了。政府畢竟還得更多地從大局考慮,下級還得服從上級。協調這件事情不太容易,黃必壽把吳悠推到最前邊,讓她負責,充分利用了吳悠的特殊身份。吳悠背景特別,加上是女性,群眾關係好,由她出麵,開發區得讓幾分,老百姓也比較聽。黃必壽精於算計,由此可見。

吳悠讓村民回去,答應一定給他們一個公道。隔天她給浦灣鄉打了電話,追問補償金發放問題。鄉長承認他們確實扣了一部分錢,鄉裏許多事情要用錢,哪來呢?都是這麼雁過拔毛湊的,從來都這樣。吳悠說她不管以前,她就管現在,這筆錢不能扣,必須如數發給村民,馬上發還。鄉長支支吾吾,始終不鬆口,吳悠生氣了。吳副縣長一向和藹可親,生起氣來也不含糊,她不多說,也不罵人,就給鄉長兩天時間,兩天後再不發錢,唯他是問,讓他別因小失大。然後她就把電話放了。

隔天上午鄉長跑到縣裏,直接向吳悠解釋。他說,扣下的這筆錢不隻留在鄉裏,其中還有一部分縣裏準備先調用。這是黃必壽縣長的意思。縣長說眼下到處缺錢,好不容易弄到幾個,不要一下子撒光,屁都撈不到一個。

吳悠明白事情複雜了。這位鄉長此刻肯定是左右為難。本來他可以直接向黃必壽報告,請黃必壽出麵,讓吳悠收回意見。但是他又擔心因此引發吳悠不滿,需要跟開發區協調的事情還很多,離了吳悠不行。所以他直接上門彙報。

吳悠拿出個辦法。她說咱們現在處理的是第一筆補償金。這一筆還是要全部發下去。以後怎麼辦,研究清楚再說。她說黃必壽那邊由她負責,不會讓鄉長為難。但是如果鄉長不聽,不把這筆錢立刻全部下發,群眾會怎麼動作?開發區會怎麼反映?第二筆第三筆補償金會不會如期再來?她有言在先:不管哪個方麵,出任何問題,鄉長必須承擔全部責任。

鄉長不再抵抗,立刻在吳悠的辦公室裏打電話,讓鄉裏馬上辦手續撥款。他說:“吳縣長我聽你的,黃縣長那邊,可一定替我說清楚。”

這事就發生在前些天,時黃必壽不在縣裏,剛剛去了省城,履行人民代表職責與義務,參加本次省人大年度例會。吳悠告訴鄉長,兩天後恰有事上省城,她會專程去找黃必壽彙報。

結果她讓黃必壽狠罵了一頓,從未有過的。黃必壽曾聲稱最怕吳悠,吳悠是“省領導”,不能罵。言猶在耳,這家夥就翻臉不認。

他說吳悠怎麼會傻成這個樣子?腦子為什麼不能複雜一點,清楚一些?吳悠是幹什麼的?南海觀世音菩薩?菩薩手中的瓶子要沒有一點水,她還拿什麼普度眾生?吳悠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願意把全部家當都分給百姓,這好說,隻要她認為非這樣不可,他黃必壽也不反對。但是為什麼不能先彙報一下?非得這麼先斬後奏?要是怕他黃縣長反對,非得先幹了再說,這也就算了,但是為什麼不能幹得策略一些?非得這麼一錘子敲掉?為什麼不能分幾次一點一點去發?鄉親們一圍上來,嘩嘩嘩錢就下來了,這以後還不上癮?不是鄉親們上癮,是鄉親們後邊的那些人,他們會上癮的。

黃必壽眼睛一瞪,罵:“我他媽還非跟你說不可。”

他下令吳悠第二天必須立即返回縣裏,要求她直接去浦灣。不管吳悠在省裏還有多少事情,公事也罷,私事也罷,一律先別辦,回去,確保浦灣不要出事。“吳副你惹的麻煩大了,你不信?”他說,“你得負責任的。”

吳悠被這人氣得吃不下飯,當晚徹夜不眠。第二天一早她踏上歸途,返回縣裏。她曾想過拒絕服從黃必壽的命令,她有足夠的不服從的理由。掛職幹部畢竟不是當地幹部,情況比較特殊,原本不必像她這樣多地卷入當地具體事務,處理那麼多困難問題。她的兩年掛職期將在兩個月後結束,黃必壽對她這樣的省直幹部本就是鞭長莫及,那以後更是兩不搭界,她為該縣長如此效力,換回如此罵聲,何苦呢?她還接著再自討苦吃繼續找罵去?還管他做什麼呢?

但是不行,說到底,她是在為這個黃必壽效力的嗎?

歸途中,她在高速公路上接到了黃必壽的急電,讓她掉頭回省城一起處置壩下村民群體上訪,圍坐於省政府大院門外事件。當時吳悠還在負氣,幾乎不想理會他的電話。但是一聽情況她就呆了。她沒想到黃必壽預見性如此之強。雖然黃必壽並沒有預想到村民們會借省“兩會”之機起事撲到省城來,事出得這麼快,還這麼大。但是他預感浦灣會出事,而且與吳悠下令鄉裏把扣下的征地補助款全部下發嶺上村民有關,確實正如其所料。

拿到補償金的嶺上村民當然不會鬧,上訪的是他們的鄰村壩下村民,這個村的村民心理極不平衡。當年開發區投建,征用壩下村大片土地,補償極低,又被鄉裏扣掉大半,村民們沒拿到什麼錢,已經反映多年,一直未得解決。這一次嶺上被征的土地比他們少得多,得到的錢比他們多得多,而且補助款直接全部發到村民手中,誰也不能克扣。兩村境遇如此不同,怎麼能這麼不公平?壩下村民聚集省城上訪,提出的主要就這麼一條,要求按照此次嶺上村的標準和辦法,補償近十年前他們蒙受的損失。幹部們說不要糾纏往昔舊賬,要曆史地看待問題,村民們說厚此薄彼,護上欺下,這是哪家的王法?算個什麼道理?

這就是黃必壽逼迫吳悠,左一句右一句:“你有責任。”的緣故。吳悠跟壩下村民座談,村民們提出開發區應當購買本村的碎石,作為一種補償,吳悠認為合理。黃必壽在縣城打電話,遙控製止,罵吳悠是豬腦,問她為什麼不接受教訓,“忘了這回誰惹的事?”罵的也是吳悠一心學雷鋒做好事,幫了這邊的忙,卻惹出了那邊的麻煩。

另外還有一個原因,吳悠心裏清楚。黃必壽對碎石事宜特別敏感,唯恐吳悠在這件事上再對村民承諾,除了怕引起連鎖反應,還有一個原因是羅偉大。羅偉大不光是村長,同時也是村裏碎石大戶。羅偉大在廣東梅州承包了一個工地,裏邊駐有本村一支施工隊,他們都幹些什麼呢?碎石。壩下村民的傳統產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