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當天晚餐,連加峰沒安排在酒店。他說,陳參謀祝局長難得到西藏,去吃藏餐吧,感受一下藏地飲食文化。兩位客人均無異議。他們坐越野車在拉薩城兜,去了一家門麵嶄新的藏餐館。進包間一上菜,兩客人才發現藏餐的感覺跟川菜粵菜什麼的差別大了,風味獨特,猛一欣賞頗刺激感官。糌粑酥油茶青稞酒比較普通,早為人知,略嚐一點,知道它跟饅頭麵包酸奶葡萄酒區別不小。酥油炸製的各種點心色澤鮮豔,味道很特別。風幹的羊肉咬起來跟北京火鍋店裏薄如刨花的羊肉片很不一樣,羊血腸吃起來感覺厲害了些,最有衝擊力的是犛牛肉醬。連加峰特地點了這道菜,他說藏餐精華很多,怕客人一時還不適應,今天他點的多為普通家常的,但是犛牛肉醬不太家常,值得推薦,吃一回就知道了。這道菜看上去也沒什麼,一人一碗,揭開碗蓋,裏邊食品呈糊狀,顏色鮮紅。連加峰說這是犛牛肉切碎了,打成醬,摻上辣椒醬、鹽和調味佐料製作的。這種食物純天然,無汙染,製作中最大限度地保護了營養成分。
他端起碗,示範如何欣賞,其實也簡單,拿湯杓往嘴裏送就是了。兩客人卻麵麵相覷,沒動手,在桌邊猶豫。
當然是生的,連肉帶血,顏色鮮紅。連加峰說,經過特殊製作的生牛肉能比熟牛肉還好吃,這就像日本人吃生魚,西方人吃生牡蠣,廣東人吃生蚌肉一樣。所謂一方水土一方人,各地地理氣候條件不同,千萬年來形成於該地的特色食物肯定最適應當地的情況,藏地傳藏餐,其中自有道理。這家藏餐館的牛肉醬很好,保證衛生,沒問題,吃這東西也得趕上趟,不是總有的。
連加峰繼續示範,端起碗,忽魯忽魯,幾分鍾一掃而光。放下碗他摸摸肚子,笑道:“看我,沒事的。嚐一嚐吧,別後悔了。”
兩客人各嚐了一湯匙,小心翼翼。祝景山即把碗推到一邊,搖頭,說不行,這味兒受不了。陳戈比較勇敢,她吃了小半碗。
連加峰笑,說兩位領導不虛此行了。陳戈說你連加峰好像很能對付了。連加峰說入鄉隨俗。援藏幹部,不能適應這裏的生活環境怎麼工作。
接下來上一道蘿卜燴羊肉。熱乎乎一大盆,有湯水,味道極鮮美,跟內地做法區別不大。祝景山卻動不了嘴,他臉色顯白,站起身往洗手間去。祝景山剛離開,陳戈就把碗一推,低頭俯身,對連加峰說:“我總覺得不對。不是在搞鬼吧你?”
她對珠峰耿耿於懷。她覺得連加峰說的是鬼話。
“騙不了我的。”她說,“我能把事情搞清楚。”
她說祝景山在西藏有不少熟人,他們找他辦過事。當初她提出要到西藏,祝景山就說他來安排。她知道祝景山一弄一定雞犬不寧,所以才請易廣出麵,要連加峰安排,不打算驚動他人。為什麼她找連加峰?隻為了他關於珠峰的一句話。
“你怎麼回事?言而無信,說話不算數?”她說,“要知道這樣,我不找你。”
連加峰苦笑,連說對不起,辜負信任了。沒事先把情況搞清楚,是他的錯。
“你知道我們倆這回來這裏幹嘛嗎?”陳戈問。
連加峰說不知道。易主任沒說,他也沒問。他這人辦不好事情,但是訓練有素,始終牢記那兩句:“不該說的不說,不該問的不問。”他知道陳參謀祝局長的事不是他可以隨便問的。
“責任重大。”他說,“我得保證安排好,讓你們滿意,特別是要安全。”
“我討厭聽這個。”陳戈說,“別讓我記恨你。”
“哎呀,千萬別誤會。”
這時連加峰的手機響了。他向陳戈示意不好意思,打開手機接聽。
是關於北線公路有關地段改線問題的急報。連加峰到拉薩接陳戈祝景山前,曾親自到地區呈送縣裏的報告。那一次沿線踏勘後,有關各方經過幾輪研究,對公路設計線路的幾處修改基本形成共識,連加峰帶人專程到地區呈送報告,向交通局彙報,請求分管領導支持。領導和有關部門的表態都令人樂觀,連加峰這才放心走路。不料地區幾部門研究後有所保留,對幾個地段提出疑問,有三個地段基本否決,其中涉及一處橋涵,兩棵樹,包括踏勘那天連加峰曆險,差點滑入雅江時想保住的那棵樹。
“他們說這個點改線成本太高了。”
“我找他們。”
連加峰收了電話。先掌杓,殷勤備至,給陳戈碗裏添半杓蘿卜燴羊肉。祝景山還在洗手間,連加峰也往他的碗裏加了點熱湯,然後再次告罪,打開手機。
他找了地區交通局長,翻來覆去說那棵樹。局長姓張,其固執程度不遜連加峰,翻來覆去就不鬆口。幾個回合下來,兩人都有些動氣了。
“這麼說吧張局長,你要能把我從那棵樹下丟到雅江喂魚,那就算了。否則我不會放手。”連加峰說,“我現在在拉薩,有任務,回頭我找你。”
他把電話關了。抬眼一看,陳戈在桌那頭正盯著他看。
“抱歉,盡這麼些事。”
他發覺祝景山的位子還空著,沒再耽擱,離席跑過去打洗手間門。
“局長,祝局長,”他隔門問,“沒事吧?”
門開了,祝景山從裏邊走了出來。臉色越發顯得蒼白,額頭卻一片濕。陳戈問祝景山怎麼樣,跑肚子了?祝景山搖頭說肚子沒問題,就是胸悶憋氣,出虛汗。
他想把外衣脫下來,連加峰趕緊製止。
“小心感冒。”連加峰說,“在西藏患感冒最可怕。”
他說西藏氣候多變,初來乍到的內地人多不適應,不小心很容易感冒。當初他這批援藏幹部進疆是七月,夏天,大家穿毛衣著西裝紮領帶,再怎麼熱沒人敢脫,不是因為禮儀,是怕感冒。高原缺氧,患感冒的人一不留神就演變成肺氣腫,醫治不及將危及生命。前年,內地某省一位建設廳長到西藏開會,不小心感冒,送醫院次日就病危。經千方百計搶救,命保下來了,卻在拉薩住了一個月醫院,最後躺著出藏,至今神誌不省,還是植物人。去年,本省組織黨政代表團進藏慰問,省經貿委一位副主任是代表團成員,團隊在成都轉機準備入藏時,發現該主任有輕微感冒症狀,帶隊的省委副書記當機立斷,把該主任留在成都機場,不隨團起飛,以防萬一。
祝景山脫口說了一個字:“糟。”
他有些鼻塞。入藏前他忙,幾晚上沒睡好。到成都就感覺頭重,有感冒跡象。聽連加峰這麼一講,頓時更覺頭痛。
“連加峰你趕緊給找點藥吧。”陳戈也急了。
連加峰說車上備有好幾種感冒藥,一會兒可以馬上服用。但是以他經驗,可能不太管用,有些藥在內地還好,上了高原不行,好像藥品也怕缺氧,什麼道理不知道。
“或者上醫院看看?”連加峰建議,“這個時候急診都開著。”
祝景山不去。他說至於嘛。
這以後沒太多興致吃飯了,一行人坐車返回酒店。在車上,連加峰說兩位領導剛到,旅途勞累,風塵仆仆,晚上應當早點休息。趁這時間,還得談點注意事項。內地人剛到西藏,凡事慢半拍為宜,動作幅度小一點,頻率低一點,包括說話語氣,能放慢就放慢一點,以免加劇反應。初到西藏的人都會有高原反應。輕點的是胸悶氣喘,惡心,煩躁,沒有食欲。還有失眠,連著幾天睡不著覺。嚴重的頭昏眼花,血壓異常升高,眩暈,流鼻血。連加峰舉例說,他的本批援藏同事裏,有一位在地區檢察院任職,個頭高大,身體最壯,就跟祝局長這個樣。進藏頭一個月該檢察官幾乎都躺在醫院裏,臉麵發黑,每天流鼻血,厲害時一流大半個茶缸。
“哪有這麼恐怖的。”陳戈不想聽,“連加峰你少說這個。”
連加峰說不行啊,責任重大,安全第一,該說清楚的不能少了。
他們到了酒店。連加峰讓客人先進房間,休息一下,別急著睡。房間裏還需要一點保健措施,他去處理,最多半小時,他會再來敲門的。
半小時後他果然來了,身後跟著丹巴。他們合力把一支裝在手推架上的氧氣瓶推進了套間,一直推到臥室的床前。不是他們車上備有的小瓶,是醫院急診室用的那種炸彈式大鋼瓶,連同特製手推架,都是標準的醫療急救用品。
祝景山不禁拉下臉來。
“你幹什麼!”他不高興了,“這是添亂還是添堵啊?”
連加峰不慌不忙,他笑。
“祝局長別急,高原反應有一條,特煩躁。”
他說,即使非常生氣,也不要抬高聲調,這會加劇高原反應。通常進藏第一晚最不容易過,很少有人能夠睡好。嚴重的半夜氣短休克,得送急診。問題其實都與缺氧有關,這種時候小瓶氧氣不夠用,所以他為祝局長準備了這個大鋼瓶。晚上如感覺異常不適,趕緊開,這東西能有效緩解。他和丹巴的房間就在附近,有事盡管打電話叫,他們過來處理,保證萬無一失。
“另外有一件事得特別注意:別洗澡,千萬不要。”他說,“在藏感冒出事的,多半因為洗澡。這裏氣候特別,沒適應不能洗澡,會出事的。得忍一忍。”
然後告辭。告別時他還不厭其煩,堅持不懈,非把話說完說透,也不管兩客人是不是不耐煩。他說看起來陳參謀的情況會好一點,這不奇怪,如那句話所形容:“男的不如女的。”但是陳參謀也不能大意,除了自己留神,可能還得特別注意祝局長的情況。難受到頭了,他自己是不知道的。
祝景山不再吭聲。他臉色發白。
後來陳戈表示懷疑,問連加峰是不是蓄意使壞,恐嚇祝景山?連加峰說哪敢謀害領導,他是幹什麼出身的?“是是是,對對對”。責任重大,不講清哪行。
此前連加峰沒見過祝景山,但是打過交道,有點曲折。
那年為了解決北線公路報批問題,連加峰通過易廣牽線,從陳戈那裏得到祝景山的電話號碼,當時他心裏並不很有數。他知道易廣讓他跟陳戈認識肯定有些緣故,但是能否解決問題就不好說了。抱著不妨一試的念頭,春節過後,他在返回西藏之前去了一趟北京。進京就掛祝景山的電話,白天掛,晚上再掛,均無人接聽。
他有些犯疑,不知道是否被糊弄了。會不會是陳戈礙於易廣的麵子不好拒絕,給他一個假電話以敷衍了事?這種時候當然隻能先沉住氣,連加峰沒有即行放棄,也沒有回過頭就找陳戈,他在北京耐心地再等兩天,每天掛電話,第三天電話終於通了。
連加峰鬆了口氣。
他問好,拜晚年,自報家門,再提及有關事項。祝景山把他打斷了。
“我這有事。”他說,“誰給你這電話的?”
連加峰說是陳戈:“陳參謀給您打過電話了吧?”
祝景山不說有或者沒有。他說他不知道連加峰是什麼人,不知道那項目怎麼回事。連加峰別再給他打電話了。這種事該怎麼辦怎麼辦,該找誰盡管找誰,不要找他。
“我很忙,管不了這些事,懂吧?”
“祝局長....”
祝景山已經放了電話。
連加峰獨自坐在屋裏沙發上考慮,琢磨怎麼辦。找祝景山前他沒敢抱太大希望,心知事情肯定不是一個電話就能解決的,但是釘子碰得這麼徹底,還真沒預料到。電話裏的祝景山讓連加峰印象極深,這個人語氣很平,語速不快,語音裏透著一股勁,不動聲色讓人不覺矮半截的一種威風。連加峰一直在基層工作,以往閱曆有限,接觸這類人不多,但是他清楚這位祝局長跟那位陳戈參謀一樣,都是大有來曆。
他明白自己不能接著就上,再給祝景山打電話,人家話說到這個程度,這麼幹會被視為糾纏不休,簡直就算騷擾了。但是連加峰還是不能放棄,專程跑到北京,總不能一碰釘子就撤退了事。他分析事情有多種可能,要麼是祝景山知道這件事,但是不想管。要麼是他不知道,也就是陳戈沒給他打電話。也可能陳戈打了,祝景山忙,貴人多忘事,不記得了。對他來說,連加峰和他的事情,不太可能是特別需要記住的。
連加峰決定回頭找陳戈。當初他留了一手,要了陳戈的電話,還真是派上用場。陳參謀的工作單位是本省武警總隊,找她比找祝景山要容易一些。
她還記得連加峰。連加峰一提起易廣和西藏,她就哎呀一聲。
“你是那援藏幹部?”
連加峰說是的,現在他在北京。
“糟糕,”她說,“我真把這事給忘了。”
原來她沒給祝景山打電話。對她來說,連加峰和他的事情真是不太需要特別記住的。少了她的電話,祝景山一口回絕就不奇怪了。
“沒關係的,”連加峰說,“陳參謀能不能幫個忙,就跟祝局長說說?”
陳戈問:“你這事確實很重要嗎?”
連加峰說是的,確實非常重要。
“關係到政績和提拔?”
她很直爽,略帶譏諷。她的個性連加峰早有領教。連加峰在電話裏說,這件事對他本人確實很重要,辦成了當然有政績,能不能因此提拔,這不好說。幹部提拔的因素很多,不是辦點事就一定能上。這件事主要的還是對當地群眾很重要,修了這條北線公路,他這個縣江北的藏民們就可以把他們養大的羊從山地牧場運出來出售,要是他們的孩子生了急病,也可以更快地送過江,上醫院去。
她答應給祝景山掛電話。連加峰連聲道謝。
“您看我什麼時候可以再跟祝局長聯係?”
“再說吧。”
這一再說就沒了下文。連加峰在北京又等了兩天,漸漸坐立不安。在陳戈回複口信前,他似乎不好再找祝景山,如果回頭催陳戈,會不會把她搞煩,能幫也不幫了?也許陳戈就是這樣把他晾起來,暗示他別再找了,另想辦法吧?
有一個陌生電話忽然打到他手機上,這是第三天,連加峰覺得自己的耐性差不多到達極限的時候。電話不是陳戈打的,也不是祝景山,是國家某部的一位工作人員。
“你姓連,援藏幹部,現在在北京嗎?”
連加峰不禁一愣。他反應很快。
“是我,連加峰。您好!”
“你好像需要一些幫助。”他說,“下午我有時間。你來吧,我聽聽。”
這以後就順暢多了。經努力,項目的幾個關鍵問題相繼破解,其間略有波瀾,連加峰及各相關方麵人員一起想辦法,終致塵埃落定。到了眼下,除某幾棵樹的問題需要斟酌,北線公路已經呼之欲出於雅江之畔。
就這件事,連加峰對陳戈和祝景山心存感激。說也有趣,他始終也沒搞清祝景山的正式身份,從接觸到的信息可知祝景山是在一個國家機關所屬單位任職,有一個具體職務,級稱似乎不叫局長,但是就那麼回事。連加峰分析他可能是某個重要部門人員,或高級別領導身邊的幹部,與連加峰求助的國家部門有比較密切的聯係,所以能說上話幫上忙。連加峰也始終沒搞清楚陳戈的來曆,隻知道她是省武警總隊的少校參謀,北京人,省長的座上賓,其餘不得其詳。這位年輕女少校來曆肯定不一般,她應當是出自高層。她和祝景山之間是何關係,連加峰不得而知,他也沒有用心去了解打聽。畢竟這兩人都跟他山水相隔,離得比較遙遠。
連加峰是辦公室出身的幹部,辦事情一向有頭有尾。項目獲批之後,他從西藏打電話向祝景山彙報,再三表示感謝。祝景山反應很平淡,說沒啥可謝的,你們把事兒辦好把路修成就是。以後不必打電話了。連加峰也給陳戈打電話,“代表自己,也代表本縣江北的藏族群眾”感謝陳戈,同時請陳戈代致對祝景山的感謝。陳戈說免了吧,也就一兩個電話,不是什麼天大的事情。
“希望陳參謀能找時間到西藏走一走。”連加峰在通話時盛情相邀,他說,如果陳戈能到西藏看看,他一定親自安排,親自陪同。
“幹嘛去呢?”她問,“爬你那座山嗎?”
這人記性還真不錯。連加峰連說歡迎歡迎。
“那山是你的嗎?”
當然不是。可她就這樣,偏說“你那座山”,略帶嘲諷。
“你當上好漢了沒有?”她問。
連加峰說很慚愧,至今沒當上。陳參謀來吧,讓他有機會陪著成為好漢。
對連加峰來說,一個套間或者兩個標房那是小事,主要問題不在這裏。從跟祝景山在機場外握手那一刻起,連加峰就覺得這位祝局長可能有麻煩。連加峰進藏兩年了,以他的經驗判斷,弄不好這局長有大麻煩。
所以他特地搞來一支氧氣鋼瓶,把它推進了套房的臥室。
當天晚上祝景山撐住了。但是到隔日中午他沒撐住,終於被高原反應擊倒。
如連加峰所提示,入藏的第一晚比較難熬,當晚祝景山徹夜未眠,頭痛胸悶氣短,曾數次感覺很不好,緊急開啟氧氣自保,而後症狀有所緩解。這人尚能咬緊牙關,一直到天亮,沒有休克,也沒有撐不住了打電話叫連加峰過來幫忙。早晨時他起床用早餐,時臉色很不好,滿麵黑氣。他隻喝了幾口稀飯湯,沒有食欲,卻也還強撐著。連加峰問他感覺是不是好一些了?他說:“還行吧。”略顯有氣無力。
“親身體驗一下,更知道你們在這工作挺不容易的。”他還說。
這時候的祝局長比較親切隨和。連加峰告訴他這一夜他也沒睡踏實,總怕客人有什麼情況。他笑了笑,對陳戈說:“我說你不是,幹嘛來呢,給人家找事兒。”
陳戈說:“哪知道你這麼不堪一擊。”
祝景山自嘲,說總在北京帶著,冬有暖氣夏有空調,人都不成其人,成辦公室動物了。他說連加峰你還行啊,這麼喘著氣睡不著覺你還能辦點事,你那路怎麼樣了?連加峰即舉手敬禮,說衷心感謝陳參謀祝局長,我縣北線公路很快就要正式動工,還真是虧得兩位領導的關心幫助。
“要不是你們時間太緊,真想請到縣裏看一看,給我們開工剪個彩。”
陳戈問:“昨天聽你打電話講山啊樹啊什麼的,說的是這條路嗎?”
連加峰說沒錯,就這條路。
他說了情況。陳戈問那是棵什麼樹?連加峰解釋樹的學名叫“巨柏”,一種西藏特有的珍稀柏樹,巨是巨大的巨。陳戈問這樹“巨大”嗎?連加峰說它能長得很大,參天之大,但是要看氣候土壤條件。他說的這棵樹長在雅江邊,環境比較惡劣,能活下來長起來就不容易了,它還長得挺高,這就更不容易。毀了它還真是說不過去。
祝景山說:“好事是得辦好。”
這時候情況還好,祝景山像是還行,隻是說話聲音低沉,鼻音挺重。連加峰建議他吃“紅景天”膠囊,也服點感冒藥以防萬一。得特別特別地注意。
“你別製造緊張空氣。”陳戈說,“他心裏煩著呢。”
他們上車,前往布達拉宮。連加峰已經安排妥當,丹巴把車直接開到山上停車場。從上往下參觀布達拉宮。下車時連加峰再次交代,說如感覺不適,一定趕緊告訴他。
陳戈不高興了,說哪壺不開你提哪壺,有完沒完啊。連加峰卻堅持,他說陳參謀一會你就知道了。你可能還行,祝局長就吃力了。參觀布達拉宮的人多,走來走去耗費體力,而且這到處都點酥油燈,裏邊一些比較封閉空氣不流通的位置格外缺氧。在藏生活久的人適應,他們沒問題,內地剛來的就得特別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