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搖搖頭,緩緩地將手抽出。大腦像被潑了桶白油漆,雪白又粘稠的一灘,轉都轉不動了。
樓上,陸東躍的房間裏拉著窗簾透不進陽光,凝固的空氣因為她的闖入而緩慢地開始流動。他已離去數月,可這裏仍依稀留存著男人的氣息,纏綿而頑固。雖然決裂得那樣慘烈,可是認真細數,他們也有過和諧美好的時光。他們曾那樣努力地維持著一個家庭,他們不是沒有好過。
現在他已經不在。或許再回不來了。
有腳步聲由遠及近。陸西瑤挨著她坐下,手緊緊地握著她的,“若童,堅強點。”她抬眼看她,過了半晌才說道:“我還好。”
可明明已經止不住眼淚,怎麼算‘還好’呢?
然而比起孟女士來,蘇若童的情況確實是‘還好’。孟女士現在的情況已經嚴重到必須依靠藥物才能鎮定入眠,醒來時也時不時胡言亂語。原本是那樣優雅從容的婦人,這時蒼老得如同老嫗。
隻有在看到孫女的時候她眼裏才有了些許的光彩。絮絮還小,根本不知發生了什麼事,隻是遵從著本能笑鬧哭叫。她的到來在一定程度上減輕了孟女士的絕望,可煎熬卻仍在持續。有時孟女士會突然抓住她的手,問道:“東躍這次要是回來,你別趕他走了,好不好?讓就他留在家裏,絕不能讓他再去那樣危險的地方。”有時又會說:“東躍做錯的事,我已經說他了。他受了教訓,你還不肯原諒他?”
她不知該如何回答,倘若是陸西瑤在旁邊她會立刻將母親的手拉開,一通安撫過後又來和她道歉,“媽媽還不清醒,她太難過了。”
她能理解也能體會,但是她什麼都做不了,就像她控製不了自己,仍會為他流淚。
過了兩天,孟女士的情緒日漸穩定,理智慢慢回歸。雖然仍是麵色蒼白精神不濟,但言談舉止已經恢複如常。陸雲德那邊仍是每天一通電話,確認家裏情況。那邊的鑒定結果還未出來,他們仍需要等待。
陸家姐弟和葉行楚緊守著這方寸天地,神經緊繃到近乎心力交瘁。隻有絮絮的笑聲才能將這愁雲慘霧衝淡,帶來片刻的歡樂。
晚間時分,蘇若童來領女兒回去。絮絮扭著身體不肯走,孟女士說:“要不今晚讓絮絮和我睡吧。”“這孩子晚上很吵,會打擾您休息的。”拒絕得這樣明顯,孟女士也沒說什麼。
孟女士將孩子抱到她房間後沒有立刻走,而是站在一旁看著她哄孩子入睡。蘇若童起先並不知道,等到起身時才發現,“媽……”
孟女士的目光仍停留在小孫女臉上,“東躍和我說過。他說媽媽,在家裏,如果我不抱著絮絮,她甚至不願意多看我一眼。”她語氣平緩,“我以為他說笑,哪有那麼嚴重?”
蘇若童愣愣地看著她。
“可他真的沒有騙我。”孟女士的視線移到她臉上,“他是咎由自取,卻不是十惡不赦。”
淚水一滴滴地砸在手背上。
他在的時候,她恨他恨得要命。可是現在他生死未卜之際,那些曾經被她刻意忽略的東西慢慢浮了上來,一點一滴地凝聚在一起。說不清到底是因為什麼,會讓她這樣地難過。
☆、第69章
▲思▲兔▲在▲線▲閱▲讀▲
在焦灼的等待中煎熬數日之後,DNA對比報告終於出來。從車上所提取到的樣本中沒有一例吻合,陸東躍並不在這輛車上。
最先確認消息的是陸西瑤的丈夫周正。他喜不自勝地將這個消息告訴嶽父,又說:“我剛和家裏通了電話,那邊都還好。”累積了數日的焦慮與壓力在此刻釋放了出來,陸雲德的神情十分地疲憊,“好,沒事就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