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鸞自知這是為難他,見他竟肯答應,欣喜漫上眼底,忍不住踮起腳尖,丟開蹀躞捧住他的臉,重重親了一口。嘴唇相觸,溫暖的觸感混著甜軟氣息,盛煜順勢摟住她的腰,就地稍轉腳尖,令魏鸞靠坐在供著蔥綠水仙的長案上。

離別來得突然,一如往常。

他俯首吻她,怕吻深了舍不得分開,隻淺嚐輒止。懷裏圈著嬌軟身軀,額頭相抵,蹀躞束著的墨色衣袍襯出冷厲姿態,神情卻是溫柔的,叮囑道:“章氏雖敗,卻不會輕易死心,定國公手裏仍握著軍權,爪牙不少。喪事上,官眷需入宮哭臨,千萬要留意。”

“嗯,入宮時我都極為小心的。”

“救命的東西別忘了。”

“夫君放心。”魏鸞抬眉,看到他眼底的倒影,又仰首親他,“夫君也要處處留意,萬不可掉以輕心。我會照顧好祖母和孩子,等夫君早點回來。”

眼神纏綿,擔憂而不舍。

盛煜將她按在胸前,緊摟了片刻,轉身出門。

……

離京之前,盛煜去了趟皇宮。

——不是為南下接周驪音的事,而是跟永穆帝商議他離京後,玄鏡司的布防安排。畢竟章氏餘孽未盡,定國公手握重兵,天高皇帝遠的,絕不會輕易認下附逆株連的罪名,京城裏的防守仍疏忽不得。

永穆帝留了虞淵,讓他帶上趙峻,免得如前次般遭人偷襲。

太後駕崩,滿宮都掛上了素白帳幔。

麟德殿裏也不例外,因離太後的停靈的宮殿不遠,不時還能傳來法器的聲音。雪後門窗緊閉,殿裏微覺暗沉,永穆帝坐在禦案後,換了身素淨的衣裳,愈發顯得蒼老。龍涎香的味道熏得有點重,不知是哪裏漏進來了一絲風,永穆帝下意識緊了緊衣裳。

“鎮國公父子已經伏誅,章孝恭唇亡齒寒,絕不會坐以待斃,這一路上務必留心……”永穆帝說到此處,猛然咳嗽起來,連著好半天,臉都咳得漲紅。他每日都由太醫請脈調養,便是偶感風寒,也能迅速養過來,極少露出這樣的虛弱。

盛煜目露擔憂,“皇上宣禦醫吧?”

“無妨。”永穆帝擺手,似有些呼吸不穩,喉嚨裏氣息出入,能聽見近乎喘鳴的聲音。他緩了好半天,才抓起茶杯喝了口水,緩聲道:“老毛病了,歇歇就好。這趟去接長寧,須保她無恙,你也要時時留心,保重自身。”

“臣遵命。”盛煜拱手,卻仍打量他神色,眼底擔憂未散。

永穆帝扯了扯嘴角,“確實無妨,朕的身子朕心裏有數。你與長寧……”他頓了頓,目光有意無意地瞥了眼簾帳外,轉而道:“皇後與太子謀逆,即便朕顧念親情,暫且饒他們性命,章氏走到這地步,也須連根拔除。長寧還小,往後得有人照應,朕想來想去,還是得把她托付給你。”

這話著實出乎所料,盛煜愕然抬頭。

永穆帝的神情卻不似玩笑,“朕知道你心裏的刺,就算娶了魏氏,也甚少跟長寧往來。但長寧畢竟是朕的女兒,心性也端正,章家那些肮髒的手段能蠱惑太子,卻不配玷汙我朝的公主。”

這樣的解釋,與魏鸞從前的說辭異曲同工。

但盛煜此刻卻無暇顧及周驪音。

他瞧著皇帝猛咳後漲紅的臉,琢磨這番托付的行徑,心裏隱隱有不妙的預感。

永穆帝能猜到他心思似的,笑而擺手,“不過是提早安排,讓你們能和睦相處,朕也能寬心,少些憂慮。朕已傳了口諭,赦免你的罪名官複原職,這趟回來後,再派個中書侍郎的差事,與時從道他們共議朝事。在朝堂的身份變了,心胸也得跟著變,不可過分狹隘。章孝溫手裏的兵還沒拿回來,懈怠不得。”

這番話如同許諾,亦如規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