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隻要安心為我生養皇兒便好。”他笑著湊近我,“愉兒,你說可好?”
愉兒,你說可好?從我們相識,他就總是這般問我。如此尊貴的一個人,大權在握,呼風喚雨,未來更會站在萬民中央,享驚天的富貴,他卻會來問我——愉兒,你說可好?
好,當然好。
文川挪過身子將我摟入懷中,輕輕撫著我的背,低聲說:“愉兒,我的愉兒,我定不會負了你。”
我倚在他的胸膛,再不發一言。三位側妃又如何,未來會有三十位、三百位,將會有一座龐大的後宮。我有了他的承諾,又還在意些什麼。
想及此,心中逐漸豁朗,我站起身:“川哥哥,我去給你張羅兩樣新鮮的點心,你定喜歡!”
見他微笑著點頭,我快步朝後麵的廚房走去。
不一刻回返,卻看到環鈴朝我走過來。她接過我手中的托盤道:“小姐,方才小喜傳來皇上急詔,殿下和王爺都匆忙進宮去了。殿下交代恐北上之前不能再過來,讓兩位小姐不必掛心。”
我一呆,想到此次一別許是一月之久,心中頗為失落。微一醞釀,我道:“去看看石家小姐。”
邁入小池軒,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一汪小池,幾尾歡動的魚,心情都會隨著輕盈起來。
“小姐來了。”
環佩迎上來,身後還跟著一個麵生的丫頭。看起來隻有十三四歲,膚白臉圓,笑起來甚是討喜,見了我乖巧地一福:“奴婢小黛見過慕小姐。”
“這是石小姐身邊的。”環鈴在身後道。
我朝小黛示意:“住在這兒不必見外,你家小姐有什麼短缺盡管跟環佩說,不必客氣。”
這時,我看到睿蓉從屋裏迎出來,自也迎麵緊上幾步:“睿蓉看這兒可還順心?”
她笑道:“睿蓉前來叨擾,姐姐安排得如此周到,妹妹實在是感激不盡呢。”
“這說的是哪裏話,你我現在的關係可非比尋常。”
見睿蓉不解,我拉她進入屋內:“睿蓉妹妹,這五王爺與川哥哥同為皇子,又是一母所養,關係自然親密,五王爺對你又是……”
見睿蓉紅了臉,我也不再逗她:“我對川哥哥,自不必說。故無論從哪邊算,你我都是姐妹,自是該親如一家。”
睿蓉見我如此說,也不再扭捏,微笑著點頭:“姐姐說得是。”
我見她眼框微紅,想來方才有一場告別,寬慰道:“他們都是皇子,自該心係天下,為國效力。此次北上邊境並非戰事,無須上陣殺敵,不過是調解議和。有將軍和護衛隨行,定會平安回轉。”
我頓了頓,又笑道:“所謂小別勝新婚,朗哥哥才會更加惦念妹妹的好呢!”
睿蓉此時已沒了之前的拘謹,笑出聲來:“姐姐又取笑我。如此說來,姐姐與太子殿下經常小別,那殿下心中定是覺得姐姐好得無人可及,天下頭等。”
一時將我說得窘了,一旁的環佩道:“石家小姐也是會言辯的,這回小姐可是棋逢對手了。”
我白她一眼,卻也忍不住,於是幾人都笑了起來。
片刻,我恢複了平靜,端起桌上的茶抿了一口,品著口中微澀的滋味,淡淡地道:“世上自沒有哪家女子堪配皇家,故而每每都是眾多花樣的官家女子被送入宮牆,選罷才可再行婚配,方顯天家尊貴。”我繼續說,“所以睿蓉能成為朗哥哥心中之人,愉兒亦是心中羨慕。”
“姐姐說得是,睿蓉的確是前世修來的福分,能在危難之時得遇王爺眷顧。”睿蓉同樣頗有感觸,“姐姐也不必擔憂,殿下即位後,姐姐是要入宮的吧,憑殿下對姐姐的情意,將來定是榮寵至極。”
提起文川,我不覺微笑,旋即又收了:“榮寵?妹妹可知榮寵的代價?那代價大得嚇人,難得絕望。多少宮中女子不求榮寵,隻求隱忍為人、平淡度日,都是此間緣由。”
說及此,我不由得微微歎氣。睿蓉亦是動容,忙道:“後宮女子眾多,全為皇上一人,自是有不少可憐人,但睿蓉相信姐姐定不會有此般遭遇。”
我垂下眼瞼:“你可知那後宮爭寵的實質?博得寵愛隻是表麵,實際是在爭勢。每個得選入宮的女子背後都有背景和勢力,哪個不是有頭有臉的官家小姐呢。爭得寵愛,為家人謀官謀勢,繼而再為自己謀求高位。最後多少高位分的宮妃都覬覦著後位,不管那後位上是否已有人在。”
說及此,我輕輕抬眼:“此時,寵愛就已不那麼重要了,唯有勢力,才可穩住地位,保全性命。”
睿蓉一怔:“那姐姐……”
我將眼轉向門口:“我也一樣,自三年前便知我此生命運,自然也會為自己籌劃預備,周全各樣事宜。德言容工之外,川哥哥還秘密尋了宮中的老嬤嬤過來此處,與我細解數十年來宮中之事,讓我受益匪淺。周圍之人也是細細栽培,我甚至還學了些微功夫用以防身。”
我又笑道:“好在這一切都是我心甘情願的。”
睿蓉的臉上顯出驚訝的神色。
我自覺失言,忙道:“我與妹妹初見麵便覺投緣,一時恍惚竟說了這許多無關之事,沒的卻嚇到妹妹,讓妹妹見笑了。”
那睿蓉落落大方:“不妨,我初次聽說,也甚是好奇,姐姐自可多多講與我聽。”
“要講也不是此時,妹妹才剛住進來,自該好好安頓要緊。”
我看時辰也該用飯了,便喚來環佩、環鈴伺候。餐後閑談一陣,我又細細問起睿蓉家中之事。正說著,環鈴進來稟告:“小姐,府中差人過來,夫人叫小姐回府一趟,有事相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