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7章(2 / 3)

少年不識愁滋味,

愛上層樓,愛上層樓,

為賦新詞強說愁。

而今識盡愁滋味,

欲說還休,欲說還休,

卻道天涼好個秋。

【心痕筆記】

人生雖是苦海,而其中亦有妙境。生命的長途中既有平坦的大道也有崎嶇的小路,聰明的人既向往大道的四通八達,也憧憬小路上的美麗風景;生命的輪轉中四季交替,既有姹紫嫣紅、草長鶯飛的明媚春光,也有銀裝素裹、萬木凋零的凜凜冬日,萬物隨著季節的輪轉變換著自己的生存方式。

當我不在世的時候——[俄國]屠格涅夫

當我不在世的時候,當我所有的一切都化為灰燼的時候,——你啊,我唯一的朋友;你啊,我曾那樣深情地和那樣溫存地愛過的人;你啊,想必會比我活得更長時間,——可不要到我的墳墓上去……。你在那兒是無事可做的。

請不要忘記我……但也不要在日常的操勞、歡樂和困苦之中想起我……我不想打擾你的生活,不想搞亂它的平靜的流水。不過在孤獨的時刻,當善良的心如此熟悉的那種羞怯的和無緣無故的悲傷碰著你的時候,你就拿起我們愛讀的書當中的一本,找到裏邊我們過去常常讀的那些頁、那些行、那些話……記得嗎?有時,我們倆一下子湧出甜蜜的、無言的淚水。

你讀完吧,然後閉上眼睛,把手伸給我……把你的手伸給一個已經不在的朋友吧。

我將不能夠用我的手來握它:我的手將一動不動地長眠在地下。然而,我現在快慰地想,你也許會在你的手上感受到輕輕的愛撫。

於是,我的形象將出現在你的眼前,你閉著眼睛的眼瞼下將流著淚水,這淚水啊,就像我和你受美的感動曾經一起灑下的一樣,你啊,我唯一的朋友;你啊,我曾那樣深情地和那樣溫存地愛過的人!

【心痕筆記】

我們來到這個美麗的世界,與身邊的人共同體驗生活中的酸甜苦辣,本身就是一種幸福。心中常懷感激與惜福之情吧。人終有一死,能夠活著的時候,我們唯一能做的就是珍惜當下,珍惜身邊每一個愛自己、關心自己的人。

生命的路——魯迅

想到人類的滅亡是一件大寂寞大悲哀的事,然而若幹人們的滅亡,卻並非寂寞悲哀的事。

生命的路是進步的,總是沿著無限的精神三角形的斜麵向上走,什麼都阻止他不得。

自然賦予人們的不調和還很多,人們自己萎縮墮落退步的也還很多,然而生命決不因此回頭。無論什麼黑暗來防範思潮,什麼悲慘來襲擊社會,什麼罪惡來褻瀆人道,人類的渴仰完全的潛力,總是踏了這些鐵蒺藜向前進。

生命不怕死,在死的麵前笑著跳著,跨過了滅亡的人們向前進。

什麼是路?就是從沒路的地方踐踏出來的,從隻有荊棘的地方開辟出來的。

以前早有路了,以後也該永遠有路。

人類總不會寂寞,因為生命是進步的,是樂天的。

昨天,我對我的朋友L說:“一個人死了,在死者自身和他的眷屬是悲慘的事,但在一村一鎮的人看起來不算什麼,就是一省一國一種……”

L很不高興,說:“這是Natur(自然)的話,不是人們的話。你應該小心些。”

我想,他的話也不錯。

【心痕筆記】

生命的路雖然蜿蜒曲折,但終歸是前進的,你是否見過一棵小樹被狂風折斷了腰身,但在北風中挺立了一個季節,在次年春天依然萌生了枝葉?

生命的路雖然脆弱不堪,但終歸是頑強的,你是否看到過一隻蝴蝶,被暴雨打濕了翅膀,卻在雨中掙紮了一夜,終於在黎明前留下了百個受精卵後,悄悄死去?

生命的路雖然短暫易逝,但終歸是極致的,你是否的說過傳說中有一種鳥,一生隻唱歌一次,從離開巢窩的那一刻起,那歌聲使雲雀和夜鶯都黯然失色?

在博大的自然環境和漫長的人類曆史麵前,個體的生命是那麼的渺小與微弱。但精神強健、人格高貴的人,無論生命之路走得多艱難,在態度方麵,他們永遠選擇尊重與敬畏。

死之默想——周作人

四世紀時希臘厭世詩人巴拉達思作有一首小詩道:

“你太饒舌了,人嗬,不久將睡在地下;

“住口罷,你生存時且思索那死。”

這是很有意思的話。關於死的問題,我無事時也曾默想過(但不坐在樹下,大抵是在車上),可是想不出什麼來,這或者因為我是個“樂天的詩人”的緣故吧。但其實我何嚐一定崇拜死,有如曹慕管君,不過我不很能夠感到死之神秘,所以不覺得有思索十日十夜之必要,於形而上的方麵也就不能有所饒舌了。

竊察世人怕死的原因,自有種種不同,“以愚觀之”可以定為三項,其一是怕死時的苦痛,其二是舍不得人世的快樂,其三是顧慮家族。苦痛比死還可怕,這是實在的事情。十多年前有一個遠房的伯母,十分困苦,在十二月底想投河尋死(我們鄉間的河是經冬不凍的),但是投了下去,她隨即走了上來,說是因為水太冷了。有些人要笑她癡也未可知,但這卻是真實的人情。倘若有人能夠切實保證,誠如某生物學家所說,被猛獸咬死癢蘇蘇地很是愉快,我想一定有許多人裹糧入山去投身飼餓虎的了。可惜這一層不能擔保,有些對於別項已無留戀的人因此也就不得不稍為躊躇了。

顧慮家族,大約是怕死的原因中之較小者,因為這還有救治的方法。將來如有一日,社會製度稍加改良,除施行善種的節製以外,大家不同老幼可以各盡所能,各取所需,凡平常衣食住,醫藥教育,均由公給,此上更好的享受再由個人的努力去取得,那麼這種顧慮就可以不要,便是夜夢也一定平安得多了。不過我所說的原是空想,實現還不知在幾十百千年之後,而且到底未必實現也說不定,那麼也終是遠水不救近火,沒有什麼用處。比較確實的辦法還是設法發財,也可以救濟這個憂慮。為得安閑的死而求發財,倒是很高雅的俗事,隻是發財不大容易,不是我們都能做的事,況且天下之富人有了錢便反死不去,則此亦頗有危險也。

人世的快樂自然是很可貪戀的,但這似乎隻在青年男女才深切地感到,像我們將近“不惑”的人,嚐過了凡人的音樂,此外別無想做皇帝的野心,也就不覺得還有舍不得的快樂。我現在的快樂隻是想在閑時喝一杯清茶,看點新書(雖然近來因為政府替我們儲蓄,手頭隻有買茶的錢),無論他是講蟲鳥的歌唱,或是記賢哲的思想,古今的刻繪,都足以使我感到人生的欣幸。然而朋友來談天的時候,也就放下書卷,何況“無私神女”的命令呢?我們看路上許多乞丐,都已沒有人生樂趣,卻是苦苦的要活著,可見快樂未必是怕死的重大原因;或者舍不得人世的苦辛也足以叫人留戀這個塵世罷。講到他們,實在已是了無牽掛,大可“來去自由”,實際卻不能如此,倘若不是為了上邊所說的原因,一定是因為怕河水比徹骨的北風更冷的緣故了。

對於“不死”的問題,又有什麼意見呢?因為少年時當過五六年的水兵,頭腦中多少受了唯物論的影響,總覺得造不起“不死”這個觀念來,雖然我很喜歡聽荒唐的神話。即使照神話故事所講,那種長生不老的生活我也一點兒都不喜歡。住在冷冰冰的金門玉階的屋裏,吃著五香牛肉一類的麟肝鳳脯,天天遊手好閑,不在鬆樹下著棋,便同金童玉女廝混,也不見得有什麼趣味,況且永遠如此,更是單調而且困倦了。又聽人說,仙家的時間是與凡人不同的,詩雲“山中方七日,世上已千年”,所以爛柯山下的六十年在棋邊隻是半個時辰耳,哪裏會有日子太長之感呢?但是由我看來,仙人活了二百萬歲也隻抵得人間的四十春秋,這樣浪費時間無裨實際的生活,殊不值得費盡了心機去求得他;倘若二百萬年後劫波到來,就此溘然,將被五十歲的凡夫所笑。較好一點的還是那西方鳳鳥的辦法,活上五百年,便爾蛻去,化為幼風,這樣的輪回倒很好玩的,可惜他們是隻此一家,別人不能仿作。大約我們還隻好在這被容許的時光中,就這平凡的境地中,尋得些須的安閑悅樂,即是無上幸福;至於“死後,如何”的問題,乃是神秘派詩人的領域,我們平凡人對於成仙做鬼都不關心,於此自然就沒有什麼興趣了。

【心痕筆記】

死能促使人類認真思考生命的意義和價值。一個從來不思考死亡的人,不可能真正理解人生,也不可能獲得深刻的領悟。所有文學家或哲學家在思考問題時,都不可能不直麵“死亡”這一無情的事實,有時這甚至就是思考的基點和靈感的來源。

人生一世,當然不隻是思考他人和自己的生死問題,更不是消極地等待死神的來臨。就像唐弢筆下那死亡之國裏不屈的靈魂,“我不怕死”,可我更“執著於生”;隻要生命之神“還得繼續給予人類以生命”,“我要執著於生”。

“無限之生”的界線——冰心

我獨坐在樓廊上,凝望著窗內的屋子。淺綠色的牆壁,赭色的地板,幾張椅子和書桌;空沉沉的,被那從綠罩子底下發出來的燈光照著,隻覺得淒黯無色。

這屋子,便是宛因和我同住的一間宿舍。課餘之暇,我們永遠是在這屋裏說笑,如今宛因去了,隻剩我一個人了。

她去的那個地方,我不能知道,世人也不能知道,或者她自己也不能知道。然而宛因是死了,我看見她病的,我看見她的軀殼埋在黃土裏的,但是這個軀殼能以代表宛因麼!

屋子依舊是空沉的,空氣依舊是煩悶的,燈光也依舊是慘綠的。我隻管坐在窗外,也不是悲傷,也不是悚懼;似乎神經麻木了,再也不能邁步進到屋子裏去。

死嗬,你是—個破壞者,你是一個大有權威者!世界既然有了生物,為何又有你來摧殘他們,限製他們?無論是帝王,是英雄,是……一遇見你,便立刻撇下他一切所有的,屈服在你的權威之下;無論是驚才,絕豔,豐功,偉業,與你接觸之後,不過隻留下一抔黃土!

我想到這裏,隻覺得失望,灰心,到了極處!——這樣的人生,有什麼趣味?縱然抱著極大的願力,又有什麼用處?又有什麼結果?到頭也不過是歸於虛空,不但我是虛空,萬物也是虛空。

漆黑的天空裏,隻有幾點閃爍的星光,不住地顫動著。樹葉楂楂槭槭地響著。微微的一陣槐花香氣,撲到闌邊來。

我抬頭看著天空,數著星辰,竭力地想安慰自己。我想:何必為死者難過?何必因為有“死”就難過?人生世上,勞碌辛苦的,想為國家、為社會,謀幸福;似乎是極其壯麗宏大的事業了。然而造物者憑高下視,不過如同一個螞蟻,辛辛苦苦的,替他同伴馱著粟粒一般。幾點的小雨,一陣的微風,就忽然把他渺小之軀,打死,吹飛。他的工程,就算了結。我們人在這大地上,已經是像小蟻微塵一般,何況在這萬星團簇,縹緲幽深的太空之內,更是連小蟻微塵都不如了!如此看來,都不過是曇花泡影,抑製理性,隨著他們走去,就完了!何必……

想到這裏,我的腦子似乎脹大了,身子也似乎起在空中。

勉強定了神,往四圍一看:我依舊坐在闌邊,樓外的景物,也一切如故。原來我還沒有超越到世外去,我苦痛已極,低著頭隻有歎息。

一陣衣裳的聲音,仿佛是從樹梢下來,接著有微渺的聲音,連連喚道:“冰心,冰心!”我此時昏昏沉沉的,問道:“是誰?是宛因麼?”她說:“是的。”我竭力抬起頭來,借著微微的星光,仔細一看,那白衣飄舉,蕩蕩漾漾的,站在我麵前的,可不是宛因麼!隻是她全身上下,顯出一種莊嚴透徹的神情來,又似乎不是從前的宛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