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些小字輩麵前,他要有一種王者氣派。
“誰要你們搞迎來送往的?”吳春天麵無表情地“發難”。
不是發難而是高興,蔡峰心裏有數。
發難不是這種口氣。
人到高興時喜歡說反話,反彈琵琶是一門藝術。
既然不是批評,那就是表揚。
蔡峰受到鼓舞,說話有些放縱:“您是老領導,我們不能不迎。外國元首到北京來還要鳴禮炮21響呢。”
好家夥,道理一大套。
禮多人不怪,誰跟講禮的人過意不去?
“你他媽的小蔡,越來越油腔滑調了。”吳春天眼睛眯成一條線,帶出了他的口頭禪。
小蔡不小,今年五十有五,其實五十六。年齡縮水在官場較為普遍,在企業則相反。這種反差透視出一種心態,那就是:幹部不願下,工人想提前退。當然還不隻年齡這一項,用組織人事部門的話來說就是——官越當越大,學曆越來越高,年齡越來越小。
隻有吳春天才敢喊他小蔡,其他人打死也不敢。
蔡峰抱著吳春天遞過來的手握著不放,就像溺水者撈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似的不肯鬆手。
他不鬆手,其他人就隻能守候在一旁。
餘國光也來了。他不能不來,文件沒有宣讀之前他還是市委書記。即使宣讀了,他也跑不出吳春天和楊光的手掌心。
這可能是他以市委書記的身份在都寧進行的最後一次戶外活動。
五天前他就知道了自己的去向。仲知秋跟他談了話,他表示堅決服從。
他的新職務是省委副秘書長。
蔡峰還在與吳春天咕噥。他是故意做給大家看的,是在用行動告訴大家——什麼叫嫡係。
楊光和陳時宜被冷落在一旁。
楊光有些按捺不住,他還沒見過這樣不懂規矩的人。
終於搞清楚了。
這幫人在蔡峰的帶領下又一窩蜂地朝楊光奔去。
沒等他們近前,楊光揮舞著手說:“時間不早了,有話到市委再說。”
說完便鑽進小車。
楊光沒有給他們麵子。
蔡峰已經走到跟前,怎奈楊光的車門已經關上。不予理會。
蔡峰無奈地搖搖頭。於是改變方向,朝陳時宜奔去。
陳時宜隻得笑臉相迎。
不喜歡也得裝著喜歡,人在官場身不由己。
蔡峰握著陳時宜的手,開口說話:“人們說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你彭霸天隻用三年時間就殺回來了,佩服!佩服!”
還是三年前那種說話口氣。
他對部下說話向來是大大咧咧,不怕你不高興。
把陳時宜比成《洪湖赤衛隊》裏的彭霸天?此言差矣。
盡管陳時宜不再是他的部下,盡管陳時宜已經是他的直接領導,但在他腦子裏依然是“濤聲依舊”。
形成的觀念一下子無法改變。
不是改不過來,而是壓根兒就沒把他當一回事。當書記又怎麼樣?餘國光不也是書記,到頭來還不是一樣俯首稱臣?
怎麼又調一個蔡峰的部下來當書記?都寧人不理解。
還不是蔡峰當家?有人把話挑明了。
“沒想到吧?”陳時宜一語雙關地回答。
“長江後浪推前浪,我這個老朽也該退休了。”蔡峰拍著陳時宜的肩膀哈哈大笑。
意思明了——視他為小字輩。
他在擺資格。
陳時宜沒有理會。
餘國光上前握著陳時宜的手不放。作為前任,他有千言萬語要說,隻不過現在不是說話的時候。
餘國光點了點頭,左手在兩人的手上點了幾下。
陳時宜明白他的意思,是提醒,不要做他第二。
輪到程詩興了。
倆人的手隻輕輕地碰了一下。程詩興說:“歡迎你回都寧掌舵。”
聲音不大,卻中聽。
話好說,心難受。他的心情是苦澀的,臉上的表情也不自然。按常規,書記調走市長接班。
他卻沒有享受到這個常規待遇。
不公平。
不公平是相對的,絕對的公平是沒有的。
汽車重新發動。
這時的車隊由九部車組成。一路上警燈閃爍,警笛長鳴,好不威風。
路麵豁然開朗。不僅寬闊,而且平坦。公路兩側每隔五米就栽一株塔柏,每兩株塔柏之間是鮮豔奪目的月季花。凡是肉眼所見的建築物,無論是住房,還是廁所,或是豬圈,一律塗上紅色。不時有橫橋廣告牌映入眼簾,上書“中國××先進”、“中國××第一”,給人的印象——到了中國最好的地方。
隻聽說先聲奪人。
還不知道先觀也可以奪人。
從邊界到都寧城區不到10公裏的路程,真是“好景不長”。
布局不合理。都會城市與邊界距離接近犯了兵家大忌。哪個都會城市不是設在心髒地帶?現在雖然是和平時期,不存在戰爭威脅,但同樣不合理,不利於發展經濟。
都會城市要起到中心城市的輻射帶動作用。
這是誰敲定的邊界?
是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