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起了他說過當時被壓在石頭底下時的情景。他說在那幾十個小時裏，一直都沒有呼救。想象著死亡的美妙，疼痛也漸漸消失，他看到有人站在不遠處看著他，那是個女人。盡管從來沒有見過母親，他感覺那站在一堆亂石上的女人就是母親。他喊了聲，媽媽。那女人就倏地消失了。他從來沒有如此愉悅過，在他人生最黑暗的時候，竟然看見了母親。他就那樣靜靜地等待，等待母親將他帶走，他認定，母親早就去了天堂，否則怎麼不會回來找他，沒有人不愛自己的孩子。
……
去年上海最寒冷的日子，的確去了世界的盡頭烏斯懷亞，也去了南極，帶著李小壞，還有她的媽媽。在烏斯懷亞遊穿上見到的穿黑色衛衣的孤獨女孩，沒有和我們一起登上海鑽號郵輪，我不知道她去了哪裏，也許在未來的旅途中會碰到她，我要問她一個問題，一個人走遍天下後，會不會變得更加孤獨。海鑽號郵輪經過三天三夜的航行，穿過了被稱為死亡海峽的德雷克海峽，這是著名的西風帶狂浪區，不知有多少船隻在這裏被惡浪吞沒，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在此葬身魚腹。穿過德雷克海峽後，我們進入了南極圈。漂移的冰山、蒼茫的南極大陸漸漸呈現在我們眼前。企鵝、海豹、座頭鯨、賊鷗……這片無人之地的主人也漸漸呈現。我記憶最深刻的是那些沿著西風帶飛翔的信天翁，它們不停的飛，不分晝夜，直至生命的最後一刻。
李小壞在郵輪上問我，爸爸，你為什麼要帶我到南極來？
我笑著說，我想有生之年和你多去些地方，哪天你獨自去遠方時，會想起和爸爸一起旅行的日子，無論爸爸老去還去死去，你都不會孤獨。
她問，孤獨是什麼？
我指了指岸邊冰原上矗立的十字架，那就是孤獨。
那個晚上，我夢見自己被困在某個孤島上，所有的人都消失了，四周白茫茫一片，無邊無際的恐懼漫上來。我突然聲嘶力竭地喊叫道，救命呀。我想，早年那些來南極探險的科學家，被困之後，也如此呼救過，就是沒有喊出來，心裏也在呐喊，盡管最後還是死在了這裏。這個世界的很多人，都曾經呼救過，有的呼救被人重視，有的呼救被忽略了，不是所有的呼救都會有回應，但我們不能夠停止呐喊，這是人類的本能。
2017年12月19日
完稿於福建長汀丁屋嶺
我想起了他說過當時被壓在石頭底下時的情景。他說在那幾十個小時裏，一直都沒有呼救。想象著死亡的美妙，疼痛也漸漸消失，他看到有人站在不遠處看著他，那是個女人。盡管從來沒有見過母親，他感覺那站在一堆亂石上的女人就是母親。他喊了聲，媽媽。那女人就倏地消失了。他從來沒有如此愉悅過，在他人生最黑暗的時候，竟然看見了母親。他就那樣靜靜地等待，等待母親將他帶走，他認定，母親早就去了天堂，否則怎麼不會回來找他，沒有人不愛自己的孩子。
……
去年上海最寒冷的日子，的確去了世界的盡頭烏斯懷亞，也去了南極，帶著李小壞，還有她的媽媽。在烏斯懷亞遊穿上見到的穿黑色衛衣的孤獨女孩，沒有和我們一起登上海鑽號郵輪，我不知道她去了哪裏，也許在未來的旅途中會碰到她，我要問她一個問題，一個人走遍天下後，會不會變得更加孤獨。海鑽號郵輪經過三天三夜的航行，穿過了被稱為死亡海峽的德雷克海峽，這是著名的西風帶狂浪區，不知有多少船隻在這裏被惡浪吞沒，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在此葬身魚腹。穿過德雷克海峽後，我們進入了南極圈。漂移的冰山、蒼茫的南極大陸漸漸呈現在我們眼前。企鵝、海豹、座頭鯨、賊鷗……這片無人之地的主人也漸漸呈現。我記憶最深刻的是那些沿著西風帶飛翔的信天翁，它們不停的飛，不分晝夜，直至生命的最後一刻。
李小壞在郵輪上問我，爸爸，你為什麼要帶我到南極來？
我笑著說，我想有生之年和你多去些地方，哪天你獨自去遠方時，會想起和爸爸一起旅行的日子，無論爸爸老去還去死去，你都不會孤獨。
她問，孤獨是什麼？
我指了指岸邊冰原上矗立的十字架，那就是孤獨。
那個晚上，我夢見自己被困在某個孤島上，所有的人都消失了，四周白茫茫一片，無邊無際的恐懼漫上來。我突然聲嘶力竭地喊叫道，救命呀。我想，早年那些來南極探險的科學家，被困之後，也如此呼救過，就是沒有喊出來，心裏也在呐喊，盡管最後還是死在了這裏。這個世界的很多人，都曾經呼救過，有的呼救被人重視，有的呼救被忽略了，不是所有的呼救都會有回應，但我們不能夠停止呐喊，這是人類的本能。
2017年12月19日
完稿於福建長汀丁屋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