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2章 帽州(4)(3 / 3)

黑藍色的夜晚,帽州的街道都是藍色的,街上的人都戴著古怪而顯眼的高帽子,那種帽子下圓上尖,是質地良好的帛所製,顏色素白。那根本不像秦國人的帽子,仿佛是一個烏須有的朝代或另一個世界的帽子,天呀!難怪這裏叫帽州了,原來是這樣一個帽子的世界。然而,它不僅僅有帽子,還有麵具——同樣奇形古怪,無所不有的青銅麵具。術香沒有想到,原來白天在銅匠街二十一間銅器鋪出售的麵具,一到夜裏,都被人帶在臉上並一個個從房門裏夢遊般飄了出來。那些房門也很奇怪,就像一個個棺材,難道這也是帽州風俗的一部分嗎?把門做得同棺材一樣。術香想,她的眼裏盡管有著太多的驚訝,卻並不恐怖。我怎麼來到這麼個地方了?她跟著那個自稱是陌生人的男人——他不知什麼時候也戴上了麵具,那個麵具是猙獰的,他朝後伸出一支黑色細長的鐵簫,讓術香牽著,跟著他往前走。陌生人也不回頭,好像他被看不見的另一個陌生人牽著,隻是往前走。街道在行走中不斷延伸,好像走不完似的,越走越多。

滿街都是麵具人,唯有術香光著一張沒有麵具的臉,像個外來世界的闖入者。術香走一段都被三三兩兩的麵具人好奇地圍著打量,他們也不說話,隻做著奇怪的手勢,如同啞語。

術香擦身而過一條小巷,聽到—些沉悶而又有力的聲音,她好奇地稍為停留了腳步,伸在前麵的手指,不知不覺從那根牽引的簫上滑脫了。她發現有一對男女躲在黑暗的角落裏,重複著一種凶猛而又有節奏的動作。帽州人似乎是以夜遊的方式來選擇性夥伴的。那人的帽子在重複運動中險些掉了,他趕忙從端著的女人屁股上騰出一隻手,扶了扶帽子。術香想笑,原來那人是個禿子,他的腦袋像女人的光屁股。難道帽州人都是禿子,怪不得要戴帽子了。

術香再看前麵,發現握簫的手是空的——她竟把陌生人跟丟了。她茫然地向每一個戴麵具的人打聽,你看見剛才那個陌生人嗎?

她一路不停地問,所有被她問到的麵具人都麻木不仁。她猛地掀開一個人的麵具。令術香吃驚的是,那個人的臉上還有一張麵具。她又摘下另一個人的麵具,也是變戲法一樣,麵具裏套了麵具。她索性沿街,逢人就掀開麵具。

後來術香發現,夜晚滿街遊蕩的都是死人。

他們都戴著好看的麵具。銅匠和和的話在耳邊回蕩,隻有死人才戴好看的麵具。活人反而戴醜陋難看的麵具。術香用滿是期待的眼神在眾多美麗的麵具中尋找,那眾多麵具在她眼裏形成了一幅奇特的風景,她希望這幅風景被一個猙獰的麵具來打破。

當那張猙獰的麵具出現時,她劫後重生般欣喜地把麵具揭開——她看到一臉鮮血。

術香嚇醒了,瞧窗外,窗外一片黑藍。一群戴麵具的人抬著一口棺材從對麵門洞裏出來,從棺材裏掉下一副麵具,是太陽麵具!術香茫然了,她不知道自己是醒了,還是又進入了另一個夢。

零 陸

當赤焰駒載著白十三找到其主人時,白十三大失所望。

他沒有想到赤焰駒的主人是個邋遢的江湖藝人。這個人身邊放著表演用的滾球、飛刀之類,在兩棵枝葉全無的粗大樹上還橫結著一根走索,而他正嘴裏很沒出息地塞滿了白色木屑在練習噴煙吐火。一個江湖藝人卻擁有一匹叫赤焰駒的寶馬和一個與馬相關的傳奇。這匹馬確實不錯,白十三騎著它就像騎上了一陣風,恍然中飄過了一些街道和房屋,馬就停住了。歪脖樹下,這個邋遢而麵孔油光泛紅的人滿目驚喜地迎了這匹馬,二者彼此的熟悉與親昵一望便知,他是馬的主人。

白十三真想啐一口,赤焰駒怎麼有這麼個主人?

他心有不甘地問,這匹馬是你的嗎?

江湖藝人很不情願地吐掉塞在嘴裏的木屑,說,我確實丟失過一匹馬!他很慈愛地拍拍赤焰駒卻說,但不是這匹。白十三說,那就奇了,這匹馬分明是把你當主人了。

噢,閣下誤會了,我隻是當過這匹馬的馬夫。

你也吹簫?白十三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