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8章 焚欲(1)(2 / 3)

趙牧努力克製著內心的激動,嘴裏還是說,城外不是有你的秦王嗎?

秦王?術香眉尖一挑,說,他不是我的,他隻是那些嗷嗷叫的秦軍將士們的。術香上前一步說,隻有你是我的。

不!趙牧退一步,說,我是屬於這座孤城的。他的眼睛盯著城外燃燒的一堆堆營火,那火像黃金甲的武士在跳舞,它的舞是那樣的耀眼而刺痛。

你甘願像這座城一樣孤獨?不,你太驕傲了。術香說,孤獨的結果是玉石俱焚。

趙牧搖頭,他的頭仿佛很沉,搖得很慢,他搖著頭說,我不是玉,僅僅是一塊石頭。

石頭?術香提高嗓音,你怎麼會是石頭,你就算是一塊冰冷的石頭,我也要把你熔熱。你好好聽我說,我帶來了一匹馬,它叫赤焰駒,是人家送給我父親的西域寶馬。我知道你不會棄城逃生,但萬不得已的時候,你可以騎它突圍。記住,我會去找你的。

怎麼找?趙牧轉動著茫然的眼光,他有些感動,又矛盾叢生。術香拉住他的胸甲,堅定地說,你有簫,還有赤焰駒。有這兩樣,我就一定能找到你。

趙牧苦笑,他看著術香那張美麗、熱切又充滿期望的臉,說,也許你找到的隻是一捧灰燼。

術香抿住嘴唇,她難受,她伸出一隻手指抵住趙牧的嘴唇,要製止他的想法,不要,不要這麼說,即使這座城化為灰燼了,你也要像石頭一樣堅強地活下來。答應我,我要把你這塊石頭捂熱,這是我的諾言。如果你不答應,我隻有和你一起在這裏化為灰燼。

術香的話說得平靜而堅定,她的臉由熱切而變得淡然,她的話裏有火焰、石頭,也有灰燼。趙牧看著她,嘴唇抿得緊緊的,臉上卻有憂傷的笑容。術香頭一歪,竟滿眼都是光華。

好,趙牧點頭,我答應你,答應今晚以後還會看到你神采飛揚的樣子!可你進得城來,我又怎能把你送出去?

術香笑了,她笑得釋然、輕鬆,說,你忘了,我是大秦相國的千金,秦王未來的王後,我進得來,就出得去。但是,在我離開之前,你要回答我一句話,否則我不會離開。

你說,什麼話?

你是不是愛我?

……

你為什麼不回答,術香說,難道要把我留在這裏?趙牧歎了一口氣,說,你不要命地跑到這裏來,就是隻為一句話?

是的,隻為一句話,請你回答我。術香說,她的玉雕似的下巴倔強地翹著。

趁天還沒亮,趕快走。天亮時他們攻城,你就走不了了!趙牧催促術香。

你怕我是不是?那麼多秦軍你都不怕,你為什麼要怕我,我會吃了你嗎?術香的目光盯著趙牧的臉。趙牧轉過臉,你快走!

我就那麼讓你討厭?!

嗨,再晚你就走不了了。趙牧焦急地說。

走不了就不走還不行嗎!

你胡扯。

誰胡扯?

——你不扯著我的衣服嗎?

趙牧猛地抱住她,像頭獅子抓住羔羊。術香卻在掙紮,她把趙牧推開。趙牧不解地看著術香,突然有了羞愧。術香說,難道你要穿著盔甲像上陣殺敵一樣對待你的女人嗎?趙牧反應過來,動手卸去頭盔,露出火紅的長發。術香幫助他除去甲衣,一件—件,除得很慢,像是進行一個隆重的儀式。趙牧不動,隻等她一件—件將自己的衣甲卸完,讓他整個裸露出雕塑般的身體。術香雙手摸著他的頭發、他的額頭、他的眼睛、他的鼻子、他的嘴唇、下巴、頸、肩膀。術香的手指滑向趙牧胸部的肌肉、緊繃的腹部,她跪了下來,滿臉淚水,她抽泣著說,我想今晚就舉行婚禮,但是和你,我想在快樂中死去。

趙牧彎下身,把術香抱起來,他發現術香的衣裙很薄,術香的身體很輕,他像抱著一團柔軟而溫熱的雲,他要深入到雲裏去。他在勇武中找到了武士的尊嚴,他仿佛聽到術香在呢喃地、斷續地、咬著他的耳根說,我們的愛情來得非常遙遠而又艱難。

灰燼、狂雲、汗、呐喊與低吟。在趙都的攻防戰展開前夕,趙國名將趙牧在床上與女人的戰爭溫柔而激烈。他幾乎是一展雄才,一反守城之勢而攻開了對方門戶,他在自己的守城將要被秦王的大軍攻破之前,卻對將要成為秦王王後的女人進行了長驅直入的征服。他懷疑這是一個夢,這不可能在真實中發生。在之後很長一段日子裏,他覺得自己是陷入了臆想中。因為在趙都淪陷前的夜晚,他一直在城頭巡視,僅僅在天亮前打了一個盹,當時也是和另外一群守城將士在一起,身不解甲,劍未離手。他相信那些狂亂情事隻是拂曉前的一個粉紅色的夢想。當大戰開始的時候,這個夢想已支離破碎。

零 叁

刀劍,擊出之前的沉靜。劍,黃金的柄,白象牙的把子,精鐵的劍身,黃金麵具的秦王像太陽神,麵孔放射金光,高喊,帝國的光榮,攻占此城!

對於守城者,毫無榮譽可言,他們堅守的是最後的生存。

攻打趙都鄲城之役是慘烈而悲壯的,每個經曆過那次戰役的人都不會忘記,它不是一個光榮的噩夢,就是一次死神的浩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