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9章 焚欲(2)(3 / 3)

在宮門口屠殺降卒的同時,城裏其他地方也在發生同樣的屠殺。降卒的人頭一顆顆掛在秦兵的腰上晃蕩,秦兵各自拍著腰上的人頭相視而笑,敵人的頭顱就是他們戰爭的補償和最大動力。他們可以從所獲人頭中算出自己將要獲得的財產。趙軍的死亡使他們的人生財富得到了空前的增值。他們要為此舉行慶典。

次日,秦軍列隊進城,武士的盔甲異樣莊嚴、猙獰,黑色盔甲閃著冷冽逼人的白光。一汪黑臭的積水像鏡子一樣折射並映現了這支帝國軍隊的浩大入城式。對於秦國的軍隊來說,每征服一座城市都會擁有一個慶典,而每滅亡一個國家,就是他們在廢墟與屍體上歡慶的盛大節日。藍天下五彩繽紛的花雨飄舞,王和他的軍隊進入攻占的城都。女人、美酒、鮮花與陰謀,蜜和毒藥都在降宮準備著。女人的笑聲穿過宮殿曲折的廊道飄蕩不絕,酒池肉林中,比劍的武士與裸女穿插迂回,眉眼巧笑,玉腕皓齒,袍裙裏隱藏著完美的身段,池中交歡,杯底下毒,慧歡交織,愛狂如夢,這一切仿佛是永世的輪回。當秦王在趙國投降貴族的迎訝下騎馬進入這座城市——作為榮耀而血腥的征服者進城,秦王沒有想到,趙都居然如此熱情,天空盡管有黑雪般的灰燼在飛揚,青樓上迎風的女子卻豔妝倚欄、憑窗歡呼,碩壯、豔耀的胸部在秦王的頭上奔騰浩蕩。

笑容滿麵的年輕君王一邊揮手致意,一邊仰頭看著樓上的女子,由衷地稱讚,好美的建築!

陛下是指肉體建築吧!陪同的趙國貴族趙大乙有些揶揄地說,但他不得不承認,戰敗的趙國不可恥,可恥的是趙國的女人,她們竟然如此慷慨地為占領軍敞開她們著名的大奶,像是飄在秦王頭上慶祝勝利的氣球。這不得不令身為趙國貴族而又不得已在秦王淫威下屈服的趙大乙感到萬分沮喪和絕望。

在秦王無法掩飾的得意的縱笑聲中,趙大乙猛然難受地幹咳起來——咳、咳、咳、咳咳咳咳。

你怎麼了,趙先生?有人不無關切地問,他是秦王身邊僅有的一個未穿盔甲的人,是秦國的官員。趙大乙沒有看他,低頭,把手擺動得像是在發抖一般。

噢,灰。咳咳——趙大乙彎著腰咳著,說,是焚燒的灰,灰嗆到喉嚨裏去了,咳咳咳。

他很凶猛且誇張地大聲吐出了一口痰,竟是一團黑血!

秦王沒有理他,在前呼後擁的簇擁下繼續巡視著被他戰勝的城市。他覺得自己從來沒有像今天這麼威武過,他眼裏滿是飽滿、圓滾滾的肉球般的太陽。他為這種奇異且美妙的景象而激動、而衝動,他突然想到了自己的母親——趙姬。

他揮手,向那些女人揮手致意,那些麵孔,趙國的臉,母親的祖國、他的出生地、童年,他揮手,陽光如此炫目。他的眼睛像被玻璃割痛,他沁出了眼淚,沒有人看到,沒有人知道威嚴的君主在想什麼。人們隻看到一張陽光強烈照耀的臉,在彌漫著如死亡花瓣般的灰燼和嗆人的烤焦了的刺鼻肉臭裏——他年輕、尊貴、不可侵犯,並且覆蓋著笑意。

趙大乙的心裏很清楚,當一座城市——尤其是這座城是代表一個國家的都城——亦即一個國家的最後堡壘被攻占以後,守城的男人不是戰死就是投降,而逃走有時比投降更恥辱,基於此,趙大乙沒有逃走。國家都滅亡了,逃走又有什麼用?他想,他幾乎沒有猶豫就選擇了投降。但他也意識到,男人與男人的戰爭,在一座城市的殘酷攻防戰結束後,接下來便是占領者尋找被占領城市的女人開戰,這場戰爭用不著刀劍,也不用付出生命的代價,卻要女人無償地付出肉體。盡管趙都的青樓妓女不知何意,竟然連國恥都不顧,主動出來迎接戰勝者的首腦和軍官們。但趙大乙知道,那大批進城的如狼似虎的秦國士兵仍將無法約束,他們不僅要大肆掠奪財物,也必將使趙都的民女遭殃。他們強暴她們,蹂躪她們——更殘酷的戰爭輪到了她們身上。到處是驚慌的尖叫聲和放肆的狂笑聲,到處是撕碎的布片,亂蹬的白色耀眼的女人大腿,抖動的乳房和肮髒的臀部,秦兵粗重的喘息以及泄欲後蠟黃而茫然的疲憊麵孔。在殘破的街道、房屋、零亂雜物和屍體之間,追逐的遊戲和再次被占領的戰爭,像擴散的瘟疫般成為勝利者無聊的狂歡。

秦王曾有一句振奮士氣的名言,他的軍隊裏盡人皆知,並成為鼓舞戰鬥力的法寶之一。他的原話在《秦之虎》一書中的今譯大意是,攻占敵人的國家和城市並不算真正的占領,真正的占領是攻戰敵人的城市之後,把他們的女人也全部占領了,那才是最終的勝利。

零 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