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3章 裸劍(2)(3 / 3)

過來——聲音格外輕柔。

荊軻的眼睛漸漸適應了裏麵的光線,他看到的徐夫人幾乎令他懷疑自己的眼睛。他沒有想到徐夫人仍然光著身子在浴盆裏,而且光著身體的徐夫人與穿著衣服的徐夫人相比,完全像換了一個人,她甚至是妖媚的。荊軻見過不少女人,很多女人穿著衣服看似各不相同,脫光之後都一個樣。徐夫人不同,她不穿衣便特別起來。她的身體沒有太子丹賞給他玩樂的東宮的女人那麼完美,她的肩胛上有一圈光,瑩瑩閃動著,原來是一些水珠。荊軻注意到她的背上刺青著一隻豹子的頭,或許正是這猛獸的刺青在他眼前晃了一下,使他印象至深。徐夫人轉過身,她的乳房並不突出、豐肥,而是圓的,像兩隻顏色很好的蘋果,隱約在垂至胸前的長發裏。她對荊軻說,給我淋水吧。荊軻發現浴盆旁的木桶裏還有半桶冒氣的熱水,他拎起來,一點一點從頭部開始往她身上淋。徐夫人一邊說這兒、這兒,一邊將身體的那一部位展示給荊軻往那兒淋水。荊軻很君子地做著,一聲不吭。徐夫人哧哧笑,沒見過光著身子的女人嗎?

見過。

那為什麼還粗重地喘著大氣?

沒見過你這樣的女人。

我讓你緊張了?

有一點。

為什麼?

門後有人在偷看呢!

徐夫人抓起一隻鞋猛地朝門扔去,鞋碰擊在門板上發出憤怒的響聲。青蓖貼在門縫上的眼睛慌張地縮開,嘴裏低聲罵,臭女人!

能給我揉揉背嘛!徐夫人輕柔地說。

可以。荊軻放下木桶,將一雙手伸向她的背。徐夫人背上的豹子刺青突然張開嘴,咬了他一口。荊軻悶哼一聲把手縮回。

怎麼了?

哦,我不知道。荊軻順勢用手拎起桶,嘴裏說,這些水還沒淋完呢。

徐夫人笑,她笑出了聲。

你笑什麼?荊軻問。

這麼大個男人,沒想到還是怕女人的。徐夫人說。

怕?是,是有些怕。荊軻說,可能一時還不適應,也許是太突然了。

突然?徐夫人說,這個世界突然的事還少嗎?

荊軻答,哦,我們的確活在一個突然的世界裏,我曾經和一個朋友下棋,在我一步猶豫的時候,他突然翻臉,要跟我鬥劍賭輸贏,後來我找他要真正賭一把的時候,他又突然不見了……

徐夫人用手在自己的脖子上輕輕地擦著,她撅著嘴唇朝荊軻瞟了一眼說,像你這樣的男人一定碰到過很多突然的事。

沒有沒有。荊軻說。

徐夫人說,怎麼沒有?她的手虛晃了一下,從頸部跳到胸前,仿佛一隻鳥。

我是說從來也沒碰到過比今天更突然的事。荊軻停住淋水,他看見徐夫人的手勢像一隻在那裏清理羽毛的鳥。它隻是偶爾拍一下翅膀,白色的,銀白的鳥。荊軻覺得徐夫人有著羽毛般的手指,那手指停在白色的乳房上,荊軻正欲將手伸過去,徐夫人呼地站起來,一手撩過裙子遮在身上,嘴裏說,荊軻,你真是個君子。

荊軻不是什麼君子,荊軻是來求劍的,怎敢對夫人造次。荊軻不尷不尬地說。

徐夫人撲哧一笑說,我知道你心裏是怎麼想的。荊軻臉一紅,說,慚愧。

你摟床被子來幹什麼?徐夫人問,荊軻有些不好意思地說,你煉劍,夜裏我跟你守爐子。徐夫人咯咯笑,還會少了你的被子嗎?

荊軻從徐夫人房裏出來後,仿佛做賊心虛似的總是躲著青蓖熱辣辣的將要噴火的目光,他覺得冤。侍候一個光著身子的女人在裏頭洗了半天澡,說了一堆不著邊際的廢話,什麼事也沒幹,卻讓人以為在裏頭風流快活幹盡了好事——冤。這冤情又不好向人解釋,說不清,別人也絕不明白。荊軻想,青蓖眼淺,在他眼裏,自己和徐夫人已是一對狗男女了。但徐夫人對青蓖渾不在意,沐浴焚香祭了師父後,就開爐煉劍。

荊軻記得,事先徐夫人是選了極上乘的鑄劍青銅給他看的,徐夫人還說,等著瞧吧,到時候它會成為一把天下獨一無二的利器。荊軻雖然完全相信,但對最終煉出來的會是一件什麼樣的東西他還無法想象。他從徐夫人和青蓖在忙忙碌碌中交換的眼神可以看出,煉這件東西絕不是一件輕而易舉的事。荊軻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在爐火熊熊的作坊裏,溫度高得欲令人窒息,青蓖光著上身、赤著膀子忙上忙下,徐夫人竟然也像男人一樣坦胸露乳,光著上身在爐火前忙活。紅色火光映在她身上,使她反而有一種神聖的莊嚴。荊軻覺得爐火前和浴盆中的徐夫人宛若兩個不同的人,他注意到徐夫人背上的那隻豹首,好像塗滿了鮮紅的血。青蓖也如同變了一個人,他的眼睛隻關注火中的匕首,全沒有把徐夫人當作異性,二人幾乎不用語言,一切都在眼神和手勢裏。在共同的煉劍中,他們所表現的是專業劍師的純粹。荊軻抓耳撓腮地出出進進,就像一個完全多餘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