鬆下芳子打開壁燈,屋子立刻煥發奇彩。這裏有一座屏風,上麵畫的是日本的戰國故事。李士群剛要欣賞,卻從屏風後走出穿著和服的鬆下芭蕉。鬆下芳子趕忙對李士群說:“這是我父親。”
李士群畢恭畢敬道:“前輩,你好!”
鬆下芭蕉麵色和悅道:“年輕人,你的才華我很欣賞。你對這個時代,是很有眼光的。你的情報中心,就是一個例證啊。”
李士群忙說:“前輩過獎,我那個小小的情報轉運站,不過是老鼠搬家、精衛填海,賺些辛苦錢。”
鬆下芭蕉揮了下衣袖,像是要趕走什麼不祥的氣氛,卻道:“中國人啊,就是太謙虛了。雖然我們日本人也很謙虛,但更求實。你的成績芳子都跟我說了,你以後會更有前途!”
李士群聽了便很激動,腦子裏的大計劃也撲撲簌簌地飄散開來:“我……”他眼神輕柔地瞧了眼鬆下芳子,“我的想法其實也簡單,就是跟大日本帝國合作開發中國的情報資源。可以合股,也可以投資。”
鬆下芭蕉現出異樣而乖張的神情,仿佛在聽評書《源氏物語》:“哦,噢!中國的情報……資源,確實就像中國的其他資源一樣豐富。我們大日本一直就對中國的這種資源很感興趣,從中國唐朝那時起,就一直派遣唐使過來學習了解開發情報資源。嗬嗬,直到今天,我們依舊充滿熱情。”
鬆下芳子向李士群投去柔軟的眼神,內心卻無比堅硬。她不知自己是在演戲還是在導演,反正有點兒不真實,像是隔了玻璃杯看風景,便道:“父親,你還不把你的意思說出來嗎?”
鬆下芭蕉笑笑:“瞧,著急了是吧?我想跟李先生說說天下事的,聊得更廣闊些。現在華北那邊的皇軍已經占領了北平城,上海也快了。所以,我們要加緊準備起來。”
“準備什麼?”李士群忙問。
“準備……迎接大東亞的新秩序吧。每個民族在這個新秩序裏都該各安其分,因為他們的名分早已排定,現在隻是按部就班罷了。”
李士群心中很厭惡所謂的“大東亞新秩序”,但還是裝著很向往的樣子道:“我希望,自己能是這個秩序當中的一環。”
鬆下芭蕉便道:“明天我們一起去見憲兵司令部的武藤大佐,他會安排好你的。”
李士群頓了下:“怎麼安排?”
“憲兵隊的偵緝隊長。”鬆下芭蕉爽快地說。
李士群扮作謙虛地說:“這是不是太快了?”
“比起皇軍的速度來,這已經很慢了。”鬆下芭蕉笑道。
鬆下芳子衝李士群嫣然一笑:“其實你是有準備的,對嗎?”說罷,她心中就出現了派克筆的身影。他還好嗎,會不會也有了準備,又會有什麼準備呢?
派克筆對鬆下芳子詭異的行蹤早就懷疑了,但他覺得此刻更應該溫柔起來,於是就到花店裏買了一束玫瑰,捧著去找鬆下芳子。鬆下芳子見到派克筆這般殷勤,立刻沒了警惕,拿了花便擁抱上去。派克筆輕聲道:“我愛你。”
鬆下芳子有點兒暈,心怦怦地跳,半是羞澀半是慚愧,覺得自己有些人格分裂,卻又抵不過心愛的人的誘惑,卻道:“我還……沒準備好……”
派克筆乘勝追擊:“這要準備什麼?我還要向你求婚呢。”
“什麼時候?”
“時候不早了,我們去吃飯吧。”派克筆摟住鬆下芳子的腰。
外灘上,曹丹和溫炳德相擁而行。他們從陝北來到這大上海,一路風塵仆仆,剛剛塵埃落定就跑了出來。曹丹離開黃土高原,來到這江南繁華之地,便興奮地高喊:“上海,我來啦!”
溫炳德望著黃浦江,也意氣風發:“新的事業也許就要開始了。”
曹丹麵色紅潤:“什麼呢?”
“抗日啊!日本鬼子就是眼前啦。”
“你說組織上會給咱們什麼任務?”
“不知道,但一定驚險、刺激。”
“你以為是武俠小說啊。”
“比那個還要驚心動魄。”溫炳德激動地說。
“那麼,愛呢?”
“更甚。”
夏一鈞見到曹丹,覺得這女孩很有靈氣,尤其是那性格,特別符合自己的想象。可現在抗日在即,滬上風雲驟起,選美的策劃也要擱一擱了。於是,他對曹丹和溫炳德說:“歡迎你們來到上海,加入我們。現在時局動蕩,人心搖晃,正是我們進行滲透的好機會。你們來的時候也知道,北平城那邊已經被日軍占領了。現在,國民黨的特務也在上海努力潛伏。我們和他們既要鬥爭,也要合作,跟以前確實不一樣了。”
陳遠低咳一聲,儼然一副董事長的做派,用指頭在桌上畫了兩個圈,才道:“我們做地下工作的,也有圈子。圈子既是我們的保護牆,也是我們的樊籬。烈日橫照,鷹擊千裏,誰曾當空舞?落霞孤鶩,漁夫問渡,哪裏是鄉關?兩位小同誌,你們對上海還不熟悉吧?要盡快熟悉起來。上海是一個大迷宮,我們的夜總會隻是這迷宮裏的一個小節點。做地下工作,就是要熟悉好利用好這個迷宮。”
曹丹溫炳德不知所雲,一臉茫然。夏一鈞忙解釋道:“未來啊,中日在上海必有一戰。如果中國軍隊戰敗、撤退,那麼在上海的抵抗力量,就是咱們這些人啦,當然還有國民黨方麵的。我們……”
“那我們現在的任務是什麼?”曹丹快人快語。
溫炳德也說:“告訴我們吧。”
夏一鈞便拿出一張地圖:“你們現在的任務,就是熟悉上海。”
陳遠衝著曹丹說:“這次組織上把你派過來,還是為了執行一項特殊的任務。”
“什麼?”曹丹看了地圖,抬頭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