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你信仰共產主義?”
“對,老師。”
蔣輝要求留在延安的請求得到了批準,但邊區保衛處處長王征還是要對他進行審查。於是蔣輝就抱著一種誌在必得的態度來見王征。
王征離開了紅軍的無線電大隊,把這個位子讓給了曾五。他來到邊區保衛處,覺得這裏是邊區的大門,事情更多也更複雜,便更加謹慎小心,但還是有一股革命浪漫主義的詩意情懷。
保衛處的辦公室很整潔,給人一種不自在的感覺。蔣輝覺得王征看上去有些邋遢,怎麼這房間會有如此鮮明的對比呢?看來要小心才好。等他看到一旁王征的女助手小餘,才心下釋然。於是他端坐下來,偷眼觀瞧小餘,覺得她就像一掛鍾表,好像對自己沒啥戒備。
王征沒有介紹小餘,開門見山地對蔣輝來到延安表示歡迎,語氣上很客套:“蔣輝先生,哦,現在還不能稱你為同誌啊。你想留在延安,想去抗大,這個願望是很好的,我們也表示支持。但有些手續還是必要的,希望你能理解。”
“能理解。”蔣輝平靜地說。
“那就好。”王征目不轉睛,盯得蔣輝有些不自然了,才把眼球放鬆下來,說,“你是哪裏人?”
蔣輝平靜地說:“河南人。”
小餘低頭做著記錄。王征則捕捉著蔣輝的表情細節,繼續問道:“那你說話怎麼會有浙江口音?”
“哦,我曾隨舅舅在上海住了幾年,我舅舅是浙江人。”蔣輝麵無表情地回答。
王征沒能從蔣輝的臉上讀出什麼,有點兒沮喪,又道:“你在南京中央大學學的什麼?”
“法律。”
“學了幾年?”
“四年。”
“能回憶一下學習過程嗎?”
蔣輝裝作很不耐煩的樣子說:“法律其實不是我想念的,是我父親想讓我去上的……”
“你父親,他是什麼職業?”
“律師。”
“哦,你接著說。”
“好。等我上了法律係,才知道國民黨的法律其實還稱不上真正的法律,全是唬人的。我學得很消極、很被動,成績一直不好,就這麼回事。”
“有沒有啥美好的回憶?”
“我老婆是我的大學同學,我們是一個班的。畢業後,我去了司法部,她則在一個報紙的編輯部上班。”
“說說你在司法部的經曆吧。”
“我在司法部其實沒待多久,主要是覺得在那裏麵無事可做,整天就是打雜,沒有意思。日本人侵略中國,讓我熱血沸騰,可是報國無門。忽然聽說了延安,就找了關係來到這裏看看,一下子就愛上了!”
“愛上了?!”王征有點兒驚愕。
小餘依舊很安靜地記錄著。
“是啊,愛上了——這裏的延河水,這裏的陝北人,這裏的軍民一條心!”蔣輝激動得站起來,用餘光觀察著小餘,“我看到了一個不同的中國,一個有希望的中國!”
“說得好,說得好!”王征很高興的樣子。
蔣輝走後,王征對小餘說:“你看蔣輝是不是個進步青年?”
小餘這才放下筆,不緊不慢地說:“這個人有些可疑。”
“可疑在哪裏?”
“他說得慷慨激昂,卻掩飾不了心虛,你不覺得他對答如流嗎?對答如流,說明他早有準備。”
“你怎知他早有準備?”
小餘一愣,覺得王征問得好怪,卻道:“他盯著你,根本就沒有思考,他是在背早就準備好的詞。”
“可你在做記錄啊,怎麼能看得那麼清楚呢?”
“我不用看,我用直覺。”
王征猶豫了,隻好說:“我考慮考慮,你把記錄整理好給我。”
“已經整理好了。”小餘把剛才的記錄交給王征。
王征接過來低頭看著。在小餘的記錄上,不僅有剛才的對話,還畫出了重點,並加上了評語。王征不免驚訝道:“小餘,你這是一心三用啊。你在評語裏說蔣輝最可疑的地方是他一點兒都不緊張,這是不是有些過啊?人家是熱血青年,不是緊張,是激動!”
小餘撇撇嘴,把記錄奪過來,卻道:“就當我沒寫。”
王征一怔:“什麼態度。”
身在南京的徐恩曾心係上海,不時通過電報跟沈秋雨聯係。沈秋雨有時及時回電,有時則不理不睬。上海在打仗,南京也很混亂,徐恩曾便感到有些鞭長莫及了。他急需找出應對未來的策略,把攤子越來越大的特工總部整合好,或撤退,或轉移,或潛伏。
顧建中見徐老板滿麵愁容,就知後者又陷入了思想的沼澤,便給他點燃了雪茄,而後輕輕說道:“我找到沈秋雨的下落了。”
徐恩曾忙問:“他去了哪裏?”
顧建中一個字一個字地說:“湖南臨澧。”
“他去那裏做甚?”
“幫戴笠培訓特工。”
“啊?!”徐恩曾的雪茄煙一抖,“他……他怎麼能去那裏!真是!”徐恩曾把雪茄煙丟到煙灰缸裏,下巴皺緊,“我說他怎麼回事呢,給別人做嫁衣裳去了。”而後瞧著顧建中,“你說,怎麼辦?”
“不如把老濮叫來,商量下吧。”顧建中顯得很沉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