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攔住他們!不能讓他們活著走下聖山之巔!”
陛下剛剛走到角逐場邊上,祁靈宮跟藤原古族的人已經圍了上來,個個帶著仇恨的眼神像一把把利箭射向陛下。
‘呯!’
紅色的信號彈衝天而起,一連炸響了好幾聲。
匆忙趕上來的風尊使引發信號彈,一邊同無極殿的弟子衝出去在前麵開路,眨眼間路口便亂作一團,刀劍相擊的聲音響起,慘叫聲不絕於耳!
不一會兒忽然聽到前方傳來一陣匆忙如奔雷一般的腳步聲,抬頭一看,才發現是無極殿的眾弟子跟身穿黑色軍服的大夏軍。
“都住手!誰再敢動手,聖山大會就製裁誰!”
望著相互擊殺亂成一團的出口,古堡內那遙遠低沉的鍾聲忽然大作,聖山執法隊已經嚴嚴實實的壓了上來,將圍毆的兩方人馬攔開。
“誰敢阻攔朕就殺誰!”
一拳轟向偷襲撲來的黑衣人,隻見那黑衣人狂噴一口鮮血,身子一飛朝衝上來的黑衣人撞去,瞬間便壓倒一片。
森冷強大的氣勢大震,眾人一驚,猶豫不敢上前,竟然不由自主讓出一條路來。
“好大的膽子!這等傲氣將我聖山大會至於何……”
“給老夫閉嘴!”
執事席上剛有人想出聲,便被大夜族長給製止住,“剛剛雙方可都是簽了生死狀的,現在想出爾反爾,真是好大的狗膽!老夫倒是要看看你們能如何!聖山大會若是不講理,這個聖山大會老夫不入也罷!”
大夜族長暴喝幾句,冷厲的眼神驀然望向對麵的席位。
“我名劍山莊讚同大夜族長!”
“我三重樓也讚同大夜族長!”
“我薛氏一族也請聖山大會各位執事主持公道!”
接到大夜族長的眼神,對麵的幾個中年男子連忙站起身開口道。
“放他們下山!”
執事席上,幾名童顏鶴發的老者終於也站了起來,正是那無極殿的幾位執事長老。
“讓開!”
隨著風尊使一聲落下,包圍的眾人才緩緩退下……
陛下一刻也沒有耽擱,輕躍而起,殘影掠過長空,施展輕功往山下奔去,風尊使等人在後護送,無極殿跟玄羅軍逼了上來,攔住欲追上去的眾人,而此時,角逐場內外已經大亂!
以藤原古族為首的一些無極殿的死敵極力要求懲治北玄夜,而以大夜族長為首另一派勢力卻是力保無極殿,整個聖山大會亂作一團。
北淩辰站在角逐場內,望著周邊上吵雜不已的眾人,目光一轉,看了地上已經暈過去的魏無天跟花雨淚一眼,眼神一抬,迎上大夜族長的目光。
“告訴赤兒,一個月之後,讓他帶你們一起到大夜來,老夫答應他的事情自然會做到,好了,你們也下山吧,這裏有老夫跟無極殿那個老家夥,他們折騰不出什麼來。”
大夜族長落下這麼一席話,便朝身後的人打了一個手勢,大夜古族的一幹人連忙站起,也退席,見到大夜族長如此,一些古族門派也紛紛效仿。
“大夜族長請放心,本皇會把話給我陛下帶到!”
北淩辰抱拳道。
……
在衝下山的時候,昏睡之中的七夜恍惚之間又醒了過來,半睡半醒,迷迷糊糊的,也不知道後麵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隱約隻見感覺自己好像整個人一直在飄,整個身子輕飄飄的,找不到落腳的地方。
大夜族長利用這次的機會捅破了跟魏氏一族,花氏一族的關係,波濤暗湧的西域聖山戰亂的導火線被點燃,早已經不服從聖山大會的一幹勢力紛紛表示要脫離聯盟,聖山大會無法順利進行,整個聖山大會陷入僵局之中。
三天之後,以大夜古族,無極殿為首的一些大勢力在聖山大會的勸說之下才將脫離聯盟的話收回,但是要求藤原古族跟祁靈宮親自跟無極殿道歉,並且不得幹涉大夜古族清理門戶。
聖山大會應允,原本與無極殿敵對的勢力也因為有人質在無極殿的手中而不得不妥協,在聖山大會的極力調解之下,西域聖山總算避免了一場大戰,但是這場暫時被壓製下去的暴動卻不知道能維持多久!很多人都明白,這樣一來,西域聖山黑暗之中的狂湧更為迅猛,隻要稍微有一點火星,便極有可能會引起一次大爆發!
夜晚,一輪缺月掛在蕭瑟的枝頭上,落下一地寂寥的清影。
無極殿中的無極樓,涼夜淡淡,空氣裏隱約有一縷清爽柔和的風吹過,無極樓回廊外,一身黑色錦袍的男子正憑欄而立,晚風吹起那繡著金色祥雲的衣角,男子卻一身清冷靜默抬頭,淡淡的視線透過窗台望著屋內床榻上依然沉睡不醒的女子,手中執著的長笛有一下沒一下的敲擊著冰冷的扶欄。
一陣涼風瑟瑟而過,陛下微微抬手,想吹奏一曲,然而,想了許久,卻不知道應該吹奏哪一曲,選擇哪一支韻律……
浮生長恨歡愉少,此去經年,天地萬千裏,茫茫滄海一素衣……
恩怨情仇一笑間,江湖快意心自知……
如何能說是快意?
其實,不管皇權或者江湖,哪裏還能沒有流血和犧牲?
隻有真正放得下的人,才能對這話有至深的感受,而他們,注定一生都要為這些東西所束縛。
這些年一起走過無數的腥風血雨,他能給她的東西越來越少,可是藏在心裏的情愫卻是越來越深沉。
他想,前麵,他用了將近二十年的時間實現了對皇爺爺的承諾,自己的抱負,和拯救大夏黎民眾生的責任,如今,大勢已定,他也應該將更多的時間留給她,留給他們的兩個兒子。
“主子!夫人還沒醒過來嗎?要不要屬下將萬毒子叫過來一趟?”
風尊使那關切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陛下微微側過頭,便看到拾級而上的風尊使。
“萬毒子剛剛來過,身上的毒已解,等下便能醒來。”
陛下淡然應了一句,眼神卻依稀漾出些許的淺淡的柔光來,望進窗內床榻上的七夜。
“那就好!主子無需太擔心,夫人自當很快就能醒過來。前方飄西傳回消息,各大勢力已經離開聖山啟程回各部,大炎古族跟大韓古族等都送來拜訪請帖,主子您看……”
不等風尊使說完,陛下便了無興味的拂了拂手,“推了罷,就說本殿身體抱恙,需要靜養不宜見客。”
說完,也不等風尊使應答,便轉身回房。
風尊使一怔,看著陛下隱入房中的背影,許久,才禁不住一聲歎息,心中自是明白主子因為夫人的事情這些天亦是心力交瘁,這些天除了守著夫人,便也沒有什麼事能讓他有半點情緒。
“讓人把藥端上來!”
待到風尊使轉身剛剛走下階梯的時候,裏麵才傳來陛下的聲音。
“是!主子!”
沒過一會兒,風尊使親自把藥端了進去,才發現自家的主子正坐在床榻前,一邊守著夫人,一邊執著潔白的絲帕擦拭著弑月,淡青色的幽光映得那張清冷出塵的俊臉越發顯得冷漠。
風尊使把藥放下便默默的退了下去。
陛下這才小心的收起弑月,放在床邊的凳子上,視線一低,深深的注視著昏睡之中的七夜,正想彎腰將她扶起,而冷不防,昏睡之中的人卻忽然有些不安分起來,秀眉一皺,一層薄汗立刻冒了出來——
“我……赤……”
她低吟出聲來,渾身冷汗直冒,驚得陛下連忙抓住她那微涼的雙手,一邊給她擦汗,一邊低柔的安慰,“我在這裏,七夜!你醒醒,醒過來,現在沒事了!”
七夜感覺腦袋一片混沌,沉痛感襲來,自己仿佛置身於一片冰火兩重天之中,掙脫不得,很無力,很久很久之後,耳邊忽然傳來他那遙遠的呼喚聲。
她使勁的掙紮,緊緊抓住手心裏傳來的那一點溫度,吃力的睜開眼睛……
映入眼簾的,卻是陛下那張充滿憔悴的俊臉,臉色很是蒼白,深眸裏很有多情緒,焦慮的,不安的,關切的……
“你總算醒了!七夜!”
他心底自是有些激動得不知如何是好,便擁著她緊緊納入懷中,素來幹燥微涼的手如今竟然也沁出一分薄汗來。
“咳咳……你……”
七夜輕咳了一聲,幹澀而沙啞的聲音傳來,聽起來卻是有些不真實,被他這麼緊緊抱著,自是能感覺到他抑製不住的輕顫,腦袋裏很快就閃過之前的很多個殘破的片段……
“我沒事……”
想說句安慰的話,卻也不知道從何說起,此刻唯一覺得幸運的事情,便是,大家都還活著。
“你都已經昏睡了三天了,我很擔心,也很害怕。”
陛下輕輕扶著七夜的雙肩,避開她的傷口,低下目光,默然注視著她。
“三天?這麼久?”
七夜低低呢喃了一句,依稀迷離的眼睛閃了幾下,然後頓時看向陛下,沙啞的語氣增添幾分沉鬱,“結果呢?母後跟賢妃……”
“他已經答應歸還,等你完全恢複朕便會跟辰皇兄啟程趕去大夜,你不必擔心,剛剛醒來,先把要給喝了,這些事情就交給朕吧。”
陛下輕柔的摸了摸她的小腦袋,端過一旁的藥碗,小心翼翼的試探了一下溫度,隨即才輕輕的放到她的嘴邊,親自給她喂藥。
“扶我起來吧。”
將藥喝完,七夜便掙紮著坐起,陛下便扶著她,讓她靠著床頭坐著。
“魏無天跟花雨淚怎麼樣了?”
七夜抬起星眸,淡然望著他,低聲問道。
“廢人一個,跟死人沒什麼差別,魏氏一族跟花氏一族也被驅趕出大夜,聖山大會迫於大夜跟無極殿等諸多同盟的壓力,自是出麵調解,無極殿也沒事了,你放心吧。”
陛下坐在床邊,拾起薄被往她身上遮了去,一邊低沉的應著。
七夜點了點頭,垂下眼簾想了想,許久,才繼續,“那秦紫凝呢?她如何?”
這話一落下,陛下便忽然停住了動作,深眸一抬,默默的看著她,好一下子,才繼續手上的動作,低沉的語氣顯得有些漫不經心,“死了。”
死了!
七夜頓時一愣,有些驚愕的抬起眼簾望著他,許久,才禁不住一陣歎息,“到底還是……這一生,到底還是有些難為她了。”
七夜心裏到底清楚當時的情況,秦紫凝當時是不顧一切的衝向陛下的,暫且不說陛下能不能避得開,單單憑這樣的勇氣,她七夜到底還是有些佩服,不管如何,她自己去爭取她的愛情本身並沒有錯,錯的是……
“當時花雨淚派去刺殺我的人是秦紫凝,但是她卻放走了我。”
想了好一下子,七夜終於還是將這話說了出來,雖然知道這男人對秦紫凝也不曾有過半點情意,但是至少這樣做,相信對秦紫凝來說也算是公平些。
而這想法一旦在自己的腦海裏形成之中,七夜忽然有些自嘲的笑了笑,她什麼時候竟然生了這般的不忍之心?
況且,人都死了,還想這些有什麼意義?
“她這不過是自我救贖而已,這個結果對她來說興許是最好的結果。”
陛下神色淡淡的應著,一手拉過七夜的手,輕輕握著,好一會兒,便是輕輕歎息,“好在,一切都結束了,等把母後跟賢妃的骨灰拿到,我們便啟程會大夏吧,蒼兒跟墨兒來信說我們再不回去,他們就趕過來了,離開那麼久,朕甚是想念。”
“那大哥怎麼辦?萬毒子如今還沒有找到解毒的辦法嗎?”
七夜秀眉皺起,不免有些擔心的開口,“如今便是這藥引的事情,難道就沒有可以替代的辦法了嗎?”
“你睡了幾天,剛醒來,這些事情等下再說,先吃一點東西。”
陛下出聲截住她的話,便傳喚了外麵的人,不一會兒丫鬟便將一碗清淡的米粥端了上來。
“我自己來吧!”
見他端著碗,七夜秀眉一蹙,便起身想接過碗,而陛下卻避開了,而七夜因為那麼一動也牽扯到了傷口,禁不住驚呼了一聲,陛下連忙一手扶住她,深沉的眼眸蘊含淡淡柔光,淡然笑道,“好了,別逞能,你手臂使不得勁。”
他那蒼白卻很愉悅的笑容映入眼中,七夜看著,沒一會兒,壓抑了許久的心底忽然也是那麼一暖,秀麗淡雅的容顏上也難得的扯過一道淺淡的笑意,便也不說什麼,張口吃下他送過來的粥。
“你得好好靜養一段時間,等你傷勢好之後,我們再趕去大夜罷。至於大哥的事情,朕想過了,就讓他先留在無極殿,有師傅和萬毒子在,他暫時不會有什麼大礙,朕已經讓人打探藥引子的事情,你也不必太過於操心。”
陛下一邊給七夜喂粥,一邊低沉的開口道。
七夜沉默許久,終於也隻能點點頭,“嗯,也隻能如此了,我們離朝多日,朝中必定是堆積滿公務,蒼兒跟墨兒……說來,我們這做父母的恐怕是不太合格……給他們的關懷很少,如今還……”
想到這裏,七夜心中才莫名的感覺到有些阻塞,這些年南征北戰的,也沒有太多的時間去關心他們,想來,是有些虧欠他們的,如今,也挺是想念。
“他們是大夏的皇子,注定要承受的跟別人不一樣,我們跟他們一樣的年紀的時候,可沒有他們這般舒暢的日子過。”
陛下淡然笑道。
“他們是我們的孩子,我們拚了命的讓他們過上好日子也沒有什麼錯。”
七夜瞥了他一眼,心底到底是有些向著自己的兩個兒子,心底下自是知道他素來對兩個兒子很是嚴厲,所以在兒子麵前很是威嚴,那兩個臭小子敢違逆她,對著他的時候卻是連吭都不敢吭一聲,這讓七夜感到非常的不舒坦。
“慈母多敗兒,蒼兒跟墨兒雖然年紀小,但是已經到了能分辨是非的年紀,必須要正確的引導,而不是每次他們犯錯了就罰他們去拔草。”
陛下忽然響起之前的幾次都遇到七夜變相體罰兒子的場景,心中有些哭笑不得,卻不忍心說她。
“就你厲害,就你知道怎麼管教,你是全人類的導師!”
七夜咽下口中的食物,白了他一眼,低聲道,“反正你之前也應允了,這孩子們的功課教育都交給你了,我倒要看看你能教出什麼樣的學生。”
“好了,朕也沒說什麼,你高興如何便如何吧,拔草就拔草,全當鍛煉身子也是不錯的,來,先把粥給吃完。”
陛下無奈的笑了笑,也由了她的性子。
……
接下來的幾日,七夜被陛下強令臥床靜養,折騰了近十日,身上的傷口才算是好了一些,小臉上也沒有起初的蒼白。
而這段時間陛下幾乎也都是陪在七夜身邊的,夫妻二人將一本本醫術翻了個遍,無非也是在憂心聖子的事情。
“本座已經盡力了,這是死符丹半成品,本座廢了不少的力才製出來,本座得馬上趕回萬毒穀,要製成這死符丹還需要一些藥材,眼下看看,也就是缺乏藥引了,即便現在將那下咒毒之人的屍身挖出來,恐怕也取不到他的精血,所以我們隻能另辟他法,本座原本想找此人的血脈之人的精血替代,奈何考慮到精血不純後麵反噬的風險太大,始終不敢輕易嚐試,當務之急,我們必須找到克服這反噬後果的辦法,如此,救活他的機會就會加大了。”
萬毒子晃了晃自己手中的玉瓶,望著寒玉暖床上依然雙目緊閉的聖子,禁不住歎息道,“本座擔心有什麼意外,所以特地又返回來看上一遍,還有些話跟你們說一下,或許會有一些意想不到的收獲。”
一邊說著,一邊望向身旁的陛下。
“什麼話?”
七夜目光一轉,淡淡的望向萬毒子。
萬毒子靜默了一下,思量片刻,才應答,“其實此事本座也不太敢確定,據本座所知,大夜古族底蘊豐厚,其中有一種換血大法的秘術,就有些類似這種情況。據說在換血大法的時候,為了克服這血脈不純而強製換血帶來的後果,他們通常會準備一些藥物來輔助,但是因為這些都為古族的秘術,自然不能讓外人所知,若是能夠得到這些輔助藥物的藥方,相信……”
“換血大法?”
七夜一怔,低念了一句,隨即轉頭望向陛下,卻見陛下深眸裏乍然閃過一道幽光。
“你確定此法有用?”
靜默片刻,陛下那高深莫測的目光頓時鎖住萬毒子。
萬毒子點了點頭,深深吸了口氣,又看了聖子一眼,“這是本座尋思了許久才想到的辦法,如果沒有了那至純的精血,有了這死符丹,或許可以試試換血大法,這也算是第二個辦法。”
“但是你應該知道,他之前已經接受過一次換血大法,朕並不以為他能承受得主第二次換血大法,至少,他是承受不住大夜秘術的換血大法。”
“是,你的考慮不錯,所以本座也不讚成此法。第一個辦法才是上選,本座有一半的把握。”
一半的把握?
“而本座必須要提醒你們的是,一旦失敗,他就可能再也醒不過來,所以你們自己掂量著吧。本座走了,有什麼消息你們再派人給本座傳信吧,恐怕要一個月之後本座才能出穀,在此期間,他應該不會有什麼變故,你們需要盡快拿到那藥方。”
“一個月?”
七夜秀眉蹙得更深了。
“是的,一個月,煉製這死符丹並非一天一日便能完成,不然,這些年本座也不會如此被動。你們放心吧,本座今日便快馬加鞭趕回萬毒穀,待出關之時想必事情一定有些眉目,兩位請放心吧。”
“好,若是如此,朕會依你所言拿到藥方,西域聖山如今不太平,朕讓屬下護送你回去吧,倚風!”
“屬下在!”
“你一路護送萬穀主回穀,不得有誤!”
“是!”
“如此也好,本座自當盡力而為,後會有期!”
落下這一席話,萬毒子便匆匆離去。
望著萬毒子的身影飛快的消失在門外,七夜才悵然的歎息了一聲,轉身在床邊坐了下來,一手抓過聖子那修長清瘦的手,輕輕握在手裏,星眸之中已然有些暗淡。
“大哥……”
她低低的喚了一聲,“你什麼時候才能醒來?”
“我本來期望我們很快就能一起回家的,我本來以為爹娘的事情解決之後我們便也沒有什麼顧忌,能回到大夏,一起過平靜安定的生活,可是……可是……”
七夜不禁感覺一陣頭痛,眼前頓時恍惚了一下,吸了口氣才轉過頭,抬起視線看著身邊的陛下,“我已無大礙,我們過幾日就趕去大夜吧。”
“我希望能快點找到解開大哥身上咒毒的辦法,況且,恐怕舅舅他們應該也已經抵達大夏多日,相信過不了多久就能回到皇城了。昨日南皇來信中還提到南疆有異動,我們離朝多日,便也不能再耽擱。”
“依你。”
見她語氣異常的堅決,陛下便也不在多言,如今西域聖山的事情大體上是塵埃落定,這段時間發生了太多的事情,讓他們都有些心力交瘁,能早日回去自然是好的。
“走吧。”
陛下扶起七夜,七夜又看了聖子一眼,隨即夫妻二人才緩緩離去。
……
“夫人,淨月公主來信!”
陛下跟七夜剛剛走下門前的階梯,便有黑衣信使將一封信呈了上來。
淨月?
七夜驚訝的挑起眉,掃了陛下一眼,見他依然神色淡淡,遲疑了一下,這才接過信,隨即展開看了起來。
“淨月……真是難為她了,你自己看看罷。”
七夜歎息一聲,便將手中的書信遞給陛下。
“說什麼了?”
陛下見七夜臉色有些複雜,便禁不住一問,隨手將信接了過來。
七夜吸了口氣,微微抬起頭望向遙遠的天外,才發現今日的天色竟是有些陰鬱,蒼茫的天際裏有沉沉的霧靄流雲在輾轉翻滾,天際之下也透不過一絲絢爛的光。
“想來她應該是一個人去了那邊,那邊的局勢,如今也不知道如何了。”
心中免不了有些擔心,七夜心裏其實很明白北淨月此刻的想法,恐怕也是不想呆在皇城裏,守著一座寂寞的空城吧,而且,她也是很清楚的記得,北淨月之前說過,她一直都很想替大哥完成他一直沒有完成的心願。
那樣堅強勇敢得令人心疼的女子,她怎麼能忍心讓她失望,這麼多年了,守著這麼一個未必有結局的夢境,付出了什麼,付出了多少,恐怕也隻有自己才是最清楚的。
“赤……”
七夜眨了眨有些幹澀的眼睛,忽然轉過頭看著他,目光裏充滿了堅毅,“我們一定會讓大哥清醒過來,對嗎?”
“嗯,朕不會放棄。”
低沉而感性的聲音染著一絲微暖的安慰,微涼的素手傳來一陣淡淡的暖意,低頭一看,才發現被他輕輕握在手裏,她忽然輕笑了一聲,纖細修長的指尖一轉,便是十指相扣。
“我很害怕接到淨月的書信,因為每一次,明知道她是跟我打探大哥的消息,但我都不敢告訴她大哥的真實情況。明明答應了大哥若是有什麼事情,我一定會第一時間告訴她。而,每一次,卻總是騙了她。”
“有的時候,我一直在想,她是憑什麼支撐著對大哥的這段感情,難道就單單憑著大哥唯一留給她的那根玉笛嗎?還是那份算不上很完整的記憶?”
“而,也越是這個時候,才更讓人感覺到人類的渺小,縱使再頑強抗爭,終於也還是逃脫不了命運的安排。”
七夜長長的喟歎。
“你不是不相信命運嗎?”
聲音落下,耳邊忽然傳來了陛下那低沉的笑聲。
“不,經曆了這麼多的事情,我現在早就已經相信了。”七夜抬起頭,靜靜的看著他,回以一個雲淡風輕的微笑,“就像當初我說我不信佛,而如今卻願意去相信一樣。”
……
日暮時分,大夏皇朝東皇城皇府,淨月公主的臨時書房內。
“殿下,原金盛九皇妃華沁蕊執殿下您的令牌在皇府門外求見!”
一道青嫩的通報聲打斷了正在看書中的北淨月。
“快請進來!”
北淨月合上書,明澈動人的臉上浮現出一道淡淡的笑意來。
可算是等到了!
不一會兒,華沁蕊便在丫鬟的引領之下來到了書房。
“華沁蕊見過淨月公主!”
“九皇妃不必拘禮,請坐吧!”
北淨月親自上前,虛扶著華沁蕊,欣然笑道,“等待了這麼久,不敢想你真的能來,淨月感到很幸運!”
說著,便徑直的取過茶杯,給華沁蕊倒上了一杯熱茶,“這是我大夏邙山貢茶,是我特地從大夏帶過來的,九皇妃不妨試試味道如何。”
華沁蕊道了一聲謝,隨即才端起茶,淺淺的抿了一口,回味片刻才輕輕點頭,“果然不錯,公主也是愛茶之人嗎?”
“說不上是愛茶,不過淨月倒是聽說九皇子跟九皇妃都是愛茶之人。其實,淨月備著此茶已經等待九皇妃多時了!”
北淨月淡淡笑道,也不打算拐彎抹角了,便是直接開門見山,“想必九皇妃此次前來,定是為了當日在光明寺之約吧?不知九皇子跟九皇妃考慮得如何?”
聞言,華沁蕊輕聲一笑,又低頭喝下一口茶,才欣然笑道,“公主能有此心意,讓我夫妻二人很是感動。說來,我們也不過是敗軍之將而已,卻不想公主仍然能如此以禮相待,沁蕊真心謝過了。”
“至於公主所提的建議,沁蕊回府之後曾與我夫君詳細斟酌商議過,最後我夫妻二人都覺得公主所說的話很有道理,夫君願意接受公主的建議,為天下百姓貢獻自己一點綿薄之力。”
“如此真是太好了,若是得兩位相助,淨月相信大夏盛世繁榮的一天很快就會到來了!”
北淨月臉上揚起一抹愉悅的笑容,宛如悠然盛開的水蓮花,明淨而絢爛,竟讓華沁蕊看得一時間有些恍惚起來。
眼前的女子,華沁蕊之前自然是聽說過她的許多的事情,她也算是大夏皇朝一代傳奇女子了,她記得幾年前見她的時候,她明明還是一個生活在深宮之中金枝玉葉,有誰能想到,幾年之後,卻是這樣的女子率兵攻破金盛皇城呢?
她想,興許這個女子身上一定也發生了很多很多的事情。
“其實,沁蕊一直以為像公主這樣的女子,怎麼會……怎麼會……”
華沁蕊怔怔的開口,美眸裏充斥著一道淡淡的疑惑,悠然望著北淨月。
北淨月望進華沁蕊那美眸之中,自然也能明白她的疑惑,便是抿了口茶,悵然笑了笑,“九皇妃也曾經是大華的公主,想必你也一定比任何人都要能理解淨月的所做才是。我也是大夏皇族子孫,總需要為大夏做一點事,那麼大的擔子壓在皇兄的身上,淨月於心不忍。而我很感激這些年有了這麼多的閱曆,讓我更能深刻的明白一些事,如今的淨月才是長大的淨月。”
“公主很讓沁蕊敬佩,沁蕊也曾經年少輕狂,而到如今,卻也沒有了最初的念想,興許是人老了,眼下就是想跟我夫君好好過日子。若不是公主的勸說,我夫妻二人倒是真想如此平淡的過完一生。”
華沁蕊忽然有些自嘲的笑了笑,“我們這一生,終是……”
後麵,華沁蕊到底還是沒有繼續說下去,兩人喝了一盞茶,華沁蕊便回去了,房內頓時隻剩下北淨月一人。
“殿下!”
侍琴走進來的時候,便看到靠著軟塌默默的望著窗外的北淨月。
突如其來的聲音驚醒了沉思之中的北淨月,她乍然轉過頭,才發現侍琴已經站在她的身旁。
“怎麼了?”
淨月公主低聲道。
“殿下,陛下的飛鴿傳書!”
侍琴將一張小字條遞到北淨月跟前。
聞言,北淨月頓時一怔,心裏竟是覺得似乎有些不對勁,思量片刻,秀眉便是一蹙,驚訝道,“陛下皇兄怎麼知道我來了這裏?”
“公主殿下,大夏的一切都掌握在陛下的手中,陛下恐怕早就預料到你會回這裏,所以才會把消息送到這裏來。”
侍琴畢竟是在陛下身邊侍奉多年,自家主子的性子,她或多或少還是有些了解的。
北淨月吸了口氣,點了點頭,將手中已經涼透的茶往旁邊放了去,接過那張字條,“你先下去吧。”
“是!”
聽到腳步聲消失在門外,北淨月才緩緩張開那張小字條,上麵自然是自己那陛下皇兄很熟悉的筆跡,隻是那字條的內容讓她看了,卻是瞬間花容失色,當下渾身輕顫,水眸一片氤氳,瞬間便已經朦朧。
“我該怎麼辦?風禦城……我應該拿你怎麼辦?該拿你怎麼辦……”
豆大的晶瑩傾落而下,幹澀的眼睛裏居然還是有了那熟悉的濕潤感——
這,算不算是命運對他們的戲弄?
他們明明是可以很相愛的……
你會不會挺過這一關?
她忽然發現,其實她什麼也做不了,她的愛,對他來說,興許也就是一種負擔而已!
她不能像皇嫂一樣,展翅翱翔,成為陛下皇兄強大助力,更不可能像皇兄一樣強大到可以保護很多很多的人,而她卻口口聲聲說愛他,她能為他做些什麼?
不知不覺之中,便是淚流滿麵,她想,他或許心裏也是有她的,雖然不似她愛得那麼濃鬱,但是這些已經足夠了,多年以後,他會不會想起曾經有一個叫做北淨月的傻丫頭一直深愛他很多很多年?
她淚跡斑斑的望著窗台折射過來的柔光,抬頭望向天外,雙手合十,默念——
上蒼啊,淨月祈求你保佑他能夠平安度過這一關,淨月願意折去自己所有壽命,換他一世安寧!
她控製不住的直掉眼淚,卻是一點辦法也沒有,恍惚之中便想起很久很久以前的一幕幕——
“禦城哥哥,淨月覺得你是這個世界最漂亮的哥哥,比皇兄還要漂亮!”
“漂亮怎麼能用來形容男人?”
“來,淨月,這支簪花給你,這支是七兒的。”
“你偏心!這支比較漂亮,我要這支!”
“禦城哥哥,你說是淨月漂亮還是七夜漂亮?”
“都漂亮。”
“我不信,快說!”
“七兒吧,說她不漂亮她會哭的。你比她大,還跟她一個鼻涕蟲計較什麼?”
“禦城哥哥,你什麼時候回來?會不會給我帶禮物?”
“你是想我快點回來,還是希望你的禮物快點回來?”
“禦城哥哥,我喜歡你,長大以後我要嫁給你,我要父皇給我們賜婚!我要你做我的駙馬!”
“那你就努力長大起來吧。”
……
那樣的時光,想想都是甜蜜幸福的,隻是為什麼這樣的幸福卻成了過往煙雲,大家終於還是什麼也沒有守住。
是的,什麼也沒有守住,眼睜睜的看著,無能為力,一如縈掛在聖山城上空的這輪彎月。
楚聖天歎息了一聲,漠然將眼神收了回來……
不知道從今以後,他們是否會再見?
每一次離開總會說再見,其實真正能再見的又能有幾次?
悵然笑了笑,又給自己倒上一杯酒,執在手中,淡淡的望著街道下方來來往往不斷的行人,眼神卻是有些落寞的。
來自天階的涼風不斷的吹了進來,楚聖天的這間雅間並沒有點燈,淡淡的月光有些清冷,透過窗口照了進來,他那張聖潔如神的俊臉看起來很是虛幻縹緲。
他低頭又喝下一口酒,忽然敏銳的感覺到對麵好像有些異樣,下意識的抬頭往對麵望了去,這才發現自己正對麵的酒樓裏靠窗同樣默然喝著酒的黑衣女子。
一看清那女子的樣子,楚聖天頓時就渾身繃緊,半響之後,便又是一陣釋然。
七夜倒上一杯酒,臉上扯過一道清淡的微笑,對著窗口裏的人微微舉起,對他輕輕點頭。
楚聖天便是會意的也滿上酒,也對著她點了點頭,然後兩人才一飲而盡。
接到忘川的消息,本想不來,但是到底還是來了。
於楚聖天,七夜知道自己欠下他的實在是太多,也無法償還。但是,她從來都沒有愛過楚聖天,即便心中有感動,便也隻能如此而已。
她對陛下才是刻骨銘心的愛,這一點從來都沒有改變過,從他們給彼此承諾的那一刻開始,她就全心全意的去努力,強大自己,追隨他,無怨無悔。
她七夜的心其實很小,有一個北璃赤就夠了,而北璃赤又何嚐不是如此?
她笑了笑,又倒上酒,一連喝了幾杯下去,當然,也不忘了敬對麵窗口裏的人。
於是,兩人便是這麼默默的對月暢飲起來,隔著一條長街……
“你怎麼來了?”
聖山城外路邊的垂柳下,楚聖天望著跟前負手而站的七夜,低低的出聲,語氣很是柔和親切,仿佛在問候一個久別重逢的老朋友。
七夜轉過身,淡淡的看著他,微笑道,“聽說你明天要回苗疆聖壇,所以來看看你,算是送行吧。”
“身上的傷都好了嗎?”
楚聖天欣然一笑,身子一斜,往身旁的樹幹上靠了去,“我以為你是過來跟我說感謝的。”
“沒什麼大礙。你說得也沒錯,確實是過來跟你說感謝的,這次聖山之行,真的很感謝你。”七夜的眼底充斥著淡淡的誠摯與感激,笑道,“你幫了我,我會永遠記在心裏,往後但凡用得到我地方,盡管開口。”
“能得到你這麼一句話,還真是不容易。不過,我會記住的。”楚聖天點頭,也微笑的應著,“什麼時候回大夏?”
聞言,七夜頓時淡然垂下眼簾,思量了一下,才回道,“可能還要耽擱一些時日,大哥身上的咒毒還沒解開,我也不能放心的回去。”
“聖子吉人自有天相,你不必太過於擔心,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七夜點了點頭,便也這麼應了。
“好了,明天你離開,我就不送你了,自己多多珍重吧,我回去了,再見!”
抬頭看了看天色,心知已經不早。
“你能來,我已經很高興,雖然一直很不甘心,但是隻要你過得開心幸福,那就好。”
楚聖天直起身子,眼底流動著淡淡的柔和,迎著七夜的眼神,臉上盡是那初遇時那般如沐春風般聖潔的微笑。
“嗯,其實我也很希望你能幸福,你看我都老了,都兩個孩子的媽了,掉了價的半老徐娘,也沒什麼好惦記的。不說了,我走了。”
七夜半開玩笑似的落下這麼一席話,便轉身離開。
“七夜,你說我們以後都會是朋友嗎?”
楚聖天看著她那纖細清麗的背影漸漸遠去,禁不住又開口道。
“當然!”
她落下這麼兩個字,人影便湮沒在那一片清冷的月光之中。
得到答案,楚聖天頓時一笑,長長歎息了一聲——
你在我心裏永遠是最靚麗的風景,永不老去……
也罷了,朋友便是朋友,現在,大家都過得挺好,如此便好,不是嗎?
想到這裏,他忽然釋然笑了笑,最後看著她離去的方向一眼,隨即也默然離去。
回到無極殿的時候,殿內早已經是燈火闌珊一片。
無極殿中的無極樓內。
七夜伸手輕輕推開門,淡淡的幽光便斜照而來,‘唰唰’的翻書聲傳來,七夜便循聲望了過去,便看到了坐在塌邊默默的看著書的男人。
“怎麼還不睡?”
七夜轉身關上門,朝塌邊走了過來。
“去哪裏了?這麼晚?”
陛下見她走來,便抬手給她倒上一杯茶,“一身酒氣。”
接過茶,喝了兩口下去,七夜坐了下來,“去了一趟聖山城,楚聖天明天回苗疆聖壇,想想也應該去送送他,跟他說一聲謝謝。”
聞言,陛下才從書中抬起頭來,若有所思的看著她,想了想,便道,“這麼舍不得他不成?”
“都這個時候了,還有心思挖苦我麼?”
七夜有些不滿的蹙起秀眉,瞪了他一眼,“就是這些年覺得欠他太多,讓我覺得有些不好受罷了。”
七夜這話落下,陛下微微一頓,思量片刻,才合上手中的書冊,端起茶,喝下一口,歎息道,“欠他的是朕,不是你。”
“人家要不是看在我的份上,你也犯不著欠著,所以不管怎麼說,這份情誼我還是必須承他的,想要補償也不知道從何補償了。”七夜語氣不禁有些悵然起來,默默的往身後靠了去,微微側過頭望著窗台那斑駁的黑影,“你說,當初他若是接受聯姻,跟秦紫凝湊成一對,現在又將會是怎麼樣的情況?”
“情況一樣,頂多他們的結局跟秦玄風華沁蕊一樣。”
陛下深沉的目光一抬,定定的望著七夜。
“秦玄風華沁蕊?”
七夜疑惑的念出聲,這才想起來,如今那秦玄風跟華沁蕊倒是修成正果,聽說他們很相愛,“如此也好,至少也沒那麼寂寞,有個人陪著。”
“你錯了,七夜。好或者不好,也並非如你心中所想,若是讓這楚聖天去選擇,他也未必會忘記你或者希望自己從來沒有遇見過你,而去選擇跟另一個女人相愛,或者在一起。”
陛下淡然笑道。
聞言,七夜頓時挑挑眉,尋思片刻,星眸裏忽然流光泛泛,似笑非笑的看著他,“喂,赤,我問你一個問題。”
“說說看?”
陛下饒有興味的眯起眼睛望著她。
七夜輕咳了幾聲,微微俯下身,一手撐著下巴一瞬不瞬的盯著他,薔薇般的粉唇輕輕一抿,笑道,“你說,要是當初我還真就不鳥你,堅決拒婚,你會不會終身不娶?”
“朕從來都不覺得你能逃脫出朕的手掌心,給你吃千百個熊心豹子膽,朕量你也沒這個本事拒婚!”
“去!講得跟惡霸強搶民女一樣!你師傅都跟我說了,你一直都在等我。”
七夜揶揄的掃了他一眼,笑得很是陰險。
“信他的話的人是笨蛋!”
陛下將手中的書冊一放,很快便從衣袖裏摸出一個小瓷瓶,起身來到七夜的身旁,“先給傷口上藥吧,免得留疤。往後一個月禁酒!把衣服脫了!”
七夜秀眉一挑,迅速抬起頭看了他一眼,見他神色淡淡,眼底不禁拂過一抹惡作劇的陰笑,飲盡杯中茶,將茶杯一擱,便大大方方的往自己腰間摸了去,一下子便將自己的衣襟解開,往兩邊一開,整個後背便露在陛下的眼前。
眼角的餘光掃過陛下那張清俊的臉,眼尖的發現他眼中一閃而過的幽光,七夜便是抿著嘴低低的笑了一聲,見他不動,胸口一抬,輕咳一聲,“還愣著做什麼?快點上藥!”
“朕又沒讓你全脫……”
耳邊低低的傳來某人那低沉的埋怨聲,隱約還可以感覺到他似乎還倒吸了一口涼氣。
傷口已經差不多好了,如今就是剩下傷疤,後背的刀疤已經很淡,就是被祁衡刺中的那一劍,由於長劍是穿過肩頭的,所以如今傷疤依然很明顯。
生肌膏一抹上去,一股清淡的幽香便彌漫而出,冰涼舒服,真不愧是好東西。
而七夜現在可沒有心思感受這些,唇邊的笑意隱了下去,她抬起頭,看著坐在自己身旁的男人,忽然壓低了聲音,低低喊道,“陛下?”
“嗯。”
陛下淡淡的應道。
“你沒發現我今天穿的這件肚兜是新做的嗎?”
七夜饒有興味的看著他,很期待看到他那眼睛一亮的樣子,然而誰知,陛下卻是眯著眼,掃了她一眼,目光很快便落在她的胸口。
“大紅色,祥雲半遮月,上次在大夜好像也是這件。”
低沉略有磁性的聲音淡淡的傳來,屬於他特有的清冷的幽香彌漫在鼻間,讓七夜渾身禁不住一緊,暗暗罵自己,明明想戲弄他,卻不想現在好像是她反被誘惑,意誌力實在是薄弱得讓她想抓狂。
“我今晚洗了玫瑰花澡……”
“朕隻聞到一身的酒氣。”
陛下很是淡定的應著,將小藥瓶往衣袖裏收了去。
七夜秀眉一擰,心底一陣鬱悶,難道她對他沒有吸引力了?
想到這裏,七夜小臉一沉,猛然轉過頭,眯起眼盯著他,也不掩飾,便徑直的伸手往他的領口鑽了去,卻被陛下一手摁住,歎了口氣,道,“別玩火!”
“你不想碰我?”
“亂想什麼?這不是還受著傷嗎?”
陛下皺起眉,她以為他每天這麼給她上藥隱忍得不辛苦嗎?偏偏她還是這麼不識好歹的引誘他。
“都快一個月了,早好了!我可不想過這麼久的苦行僧的日子。”
“當真?”
某人已經開始呼吸急促。
“當然!”
“那朕今晚就好好滿足你!”
不等七夜答應,便已經將她攔腰抱起。
“陛下,我忽然感覺肩頭很痛,肯定是傷口裂開了!”
“忍著!”
“不要,禁色……”
毫不留情的落下這麼一句,一地的簾帳便已經落下,隨著幾件淩亂的衣衫被丟出簾帳之外,裏麵很快便傳來一陣低吟淺唱聲。
直到第二天醒來的時候,七夜才知道什麼叫做自作孽不可活!
幾天過後,七夜身上傷已經痊愈,一行人也開始動身前往大夜古族,大夜族長早已經派人過來接應。
此時,通往大夜古族的大道盡頭,幾個玄袍老者正默然佇立著。
隨著一陣飛揚的塵土滾滾升起,馬蹄聲陣陣,眨眼間一隊人馬便出現在眼前。
“族長,是少爺他們!”
大夜族長身旁的黑衣侍衛低聲道。
大夜古族經過一場大清洗之後,如今隻剩下夜氏一族,而陛下即為大夜族長的外孫,所以大夜的族人們都恭稱他為少爺。
大夜族長點了點頭,望著漸行漸近的人馬,蒼老的臉上終於也緩緩掠過一道笑意。
“籲!”
率先引路的大夜侍衛很快拉住了韁繩,翻身下馬,朝大夜族長走了過來,恭敬道,“拜見族長!”
大夜族長拂了拂手,目光卻是落在前方一黑一藍的男女的身上。
陛下跟七夜也緩緩的拉住韁繩,徐然下了馬,身後的北淩辰風尊使等人也紛紛下馬。
“傷都好了嗎?”
大夜族長瞪了陛下一眼,卻是對著七夜開口道。
“多謝族長關心,七夜已經痊愈。”
七夜輕輕抱拳道。
大夜族長點了點頭,掃了陛下一眼,又看了看陛下身後的北淩辰,半響,蒼老的嗓音才傳了過來,“你們兩個跟老夫來,至於你們,就先去內堂歇息吧。五長老,將他們帶入內堂好生招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