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當歸二(2 / 3)

落下這話,大夜族長便已然轉身,往裏麵走了去。

“是,族長!”

身後的一個玄袍老者很快便應道。

七夜疑惑的望了陛下一眼,見他朝她點了點頭,她便鬆了口氣,轉身望向身後的北淩辰,“辰皇兄,風尊使,你們先隨弟兄們跟五長老進去吧,我們很快就回來。”

語畢,便隨著大夜族長跟兩位一直沉默不語的玄袍老者往前走了去。

一路上幾人都沒有說話,看路線,七夜倒是看出他們直奔聖地的。

有了大夜族長的帶路,一路自然是暢通無阻的,穿過長長的水橋,不一會兒便來到聖地大門前。

依然還是長長的階梯,沐浴在陽光之下的階梯折射出一陣詭異的光芒,階梯之上已經鋪上一層厚厚的枯枝落葉,依然是那扇古老緊閉的大門,複雜古樸的雕花,門上的朱紅斑駁有些掉色,門兩邊的壁燈上也依然還燃著淡淡的幽藍色火花,在柔和的暖陽下輕輕搖曳著,遠遠站著便能感覺到一陣陰森而詭譎的神秘感。

隻見大夜族長跟兩位玄袍老者在階梯前收住了腳步。

“三位尊老,老夫要進入聖地,請三位尊老放行。”

大夜族長抱拳,抬起頭,對著跟前的古老的大門,拜道。

“快二十年了,夜玄魄,老夫還以為你真的都不打算進去了,不過交情歸交情,想要進去,必須要打過我兄弟三人。”

大夜族長的聲音剛剛落下,一道蒼老冷淡的聲音便傳了過來,七夜自然是很熟悉的,正是當初跟她說話的那個尊老。

“如此,那三位就出手吧!”

大夜族長掃了身邊的兩位玄袍老者一眼,兩人會意的點了點頭,然後三人便緩緩邁著步子往階梯上走了去。

果然,三人剛剛邁上階梯,整個階梯便距離的搖晃了起來,一道真氣罩猛然遮了下來,隱約隻看到那階梯已經被一團詭異的光幕所覆蓋,從外麵看著,隻能看到那扭曲的空間,數道黑色的殘影在光幕之中交錯旋轉,階梯上的殘枝落葉被那強橫的真氣震得粉碎,往兩邊飛了去。

看著那交錯的殘影分不出彼此,倒是可以看出幾人交手似乎都很急,可是卻一直沒有聽到兵刃交擊的聲音,聽到的似乎隻有那掌力互拚的聲音,當然,還有那當啷的鐵鏈晃動的聲音。

看得出這大夜族長跟那兩個玄袍老者的身手都是相當了得的,七夜遠遠站著,都能感覺到那一股股強大的真氣施壓,怪不得當初連魏無天花雨淚沒對上幾招就敗下陣來,她也是對付得很是吃力。

“我們要不要進去幫忙?”

七夜壓低聲音問道。

“不必,守護長老要對付的是肆意闖入聖地的人,自己人他們便是點到為止,之所以在聖地門前設立守護長老最初的本意是提防魏氏一族跟花氏一族的人罷了。他們很快便會放行。”

陛下神色淡漠的望著打鬥之中的幾人,淡然解釋道。

果然,沒一會兒,隻聽到一聲轟隆巨響,幾股真氣猛然相撞,炸出一大團火花,那光幕迅速的旋轉了起來,幾道銀色的幽光閃過,那扭曲的空間才緩緩的伸展開,又恢複了剛剛的平靜。

‘嗖!’

幾道黑影自眼前閃過,眨眼前,大夜族長跟那兩位玄袍老者已經穩穩的落在階梯上。

“行了,你們進去吧,裏麵危機重重,你們要多加小心!”

隨著那蒼老的聲音落下,忽然聽到那鐵鏈碰撞的聲音,緊接著,一陣‘嘎吱’聲響起,隻見跟前古老的大門正緩緩的往兩邊收了去,笨重的玄鐵大門發出一陣沉重的摩挲聲,想必也是很多年沒有開啟了。

“走吧!”

大夜族長轉過頭看了陛下跟七夜一眼,便隨那兩位老者提步往裏麵走了去。

陛下跟七夜也跟了上去。

剛剛走入門內,一股古老而詭異的氣息便撲鼻而來,七夜心裏一緊,依然提高了警惕。

‘呯!’

隨著身後的大門關起,七夜忽然感覺眼前一片黑暗,看不到任何的東西。

“不要隨意亂動!”

大夜族長沉聲開口道,七夜隻隱約感覺到一陣涼風襲過,耳邊似乎傳來一陣滴水聲,她的身子越發的繃緊,素手已經摁住衣袖中的弑月,這地方讓她感覺到異常的詭異不安。

“別怕。”

陛下那低柔的安慰傳來,不等她回神,陛下那修長的手已經輕輕握住她的左手,暖暖的溫度透過掌心傳來,倒是讓她心中的不安微微鬆下幾分。

‘噗!’

一道細微的輕響傳來,眼前突然一亮,前方的大夜族長已經找到壁燈的拉閘,往下一拉,兩排幽藍色的壁燈便忽然亮了起來,微弱的火光搖曳在風中,看起來有些詭譎。

七夜順著那兩排路燈望去,這才發現前方竟然是一條玄天鐵鏈橋,長長的,看不到盡頭,那些小燈就是自上空垂落而下的,那鐵鏈橋的兩旁是空蕩蕩的一片,下麵是黑漆漆的一片。

“你們都小心點,下麵是千丈懸崖,直通黑暗之地,掉下去就別想活命了。”

冷冷落下這麼一句,大夜族長已經往橋上走了去。

“走中間的黑色方格,不要走錯了!”

七夜低頭一看才發現那鐵鏈橋麵的木板是有黑白紅三種顏色的方格組成的。

“不要小瞧這些機關,若是走錯,頃刻之間就能讓人斃命,若是踩中白格子,橋馬上就會斷開,若是踩中紅格子,轉瞬間我們就能變成一隻刺蝟。”

大夜族長冷聲解釋道。

陛下跟七夜沒有應答,隻是小心翼翼的跟著他們的腳步一直往前走。

走了將近一刻鍾的時間,才通過玄天鐵鏈橋,而緊接著,前方映入眼簾的卻是一扇巨大的白玉石門。

大夜族長很快便找到啟動石門的開關,隨著轟隆一聲巨響之後,整扇石門一轉,便打開了,而出現在前方的,卻是一汪靜靜的碧湖,湖麵很是平靜,微微泛著淺淺的幽光,湖麵上折射出來的冷光是來自對麵那平台中央的巨石支柱上撐起的那個碩大的夜明珠,空氣裏隱隱約約襲來一陣淡淡的花香,一陣涼風襲過,七夜隱約感覺到似乎有什麼東西從自己的臉上輕柔的掠過,連忙下意識的伸手往自己臉上摸了去,指尖很快便觸碰到什麼很是柔軟的東西。

低頭一看,竟然是幾片梅花花瓣!

這地方居然有梅花樹!

七夜心中一陣驚訝,連忙抬起頭疑惑的朝陛下望了去,這時候才發現,眼前飄過越來越多的梅花花瓣,靜靜的落入湖中,湖麵上鋪滿了梅花瓣。

‘噗!’

隨著一道細微的聲響傳來,眼前的幽光頓時又加亮了幾分,順著眼前梅花瓣飄來的方向望去,便看到了湖對麵那一片盎然盛開的梅花林。

一樹的梅花傲然怒放,空氣裏到處是飄蕩著一股清幽的梅花香氣,沁人心脾,梅花雨絮絮而下,應著湖麵上微微起伏的微光,有那麼一瞬間,七夜竟然覺得眼前就是一處塵世之外的仙境一般。

“地圖就在這湖中,我們必須找到地圖才能進入,不然我們到不了聖地。”

大夜族長忽然出聲,打斷了七夜等人的思緒。

“這裏就是忘川嗎?傳說中,喝上這裏的一口水,便能忘記過去的一切。”

低沉而平和的聲音淡淡的傳來,那樣的語氣,很低,很淡,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問誰。

“沒錯,這湖裏是忘川河流經這裏的,不過,你們真的以為有什麼忘川河,真的如傳說中的,喝了忘川水就能忘記一切?那隻不過是一個傳說罷了!”

大夜族長忽然有些悵然的歎息道,蒼老的眸光裏不經意間忽然流露出一片恍惚來,見他低著頭,看著湖中自己的倒影……

滿臉的滄桑,兩鬢如霜……

“你外婆當年臨走的時候,讓老夫在她死後將她的骨灰撒在這忘川河裏,老夫沒有答應……老夫也害怕她會真的忘記一切,忘記我們的女兒,忘記老夫……”

許久之後,大夜族長才深深的歎息了一聲,眼中有難以掩飾的悵然與悲傷,七夜心中忽然生出一陣淡淡的沉鬱來,想必,眼前的這位老人,一定也是深愛著他已故的亡妻吧?

忽然想到自己同樣已逝的雙親,七夜有那麼一瞬間,便是感同身受,腦袋裏忽然傳來一陣遙遠的吟誦聲——

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千裏孤墳,無處話淒涼。縱使相逢應不識,塵滿麵,鬢如霜……

如何能看透這生死呢?

並不是忘記了就能獲得新生,有些東西,有些事情,是永遠也沒有辦法忘記的,而,記住的人也永遠比忘記的人要更加勇敢些。

“這麼多年了,想必,她已經不會怪你。”

半響之後,陛下忽然低低的說這麼一句,不知道是有感而發還是安慰。

“老夫倒是寧願她還怪著老夫,如此,也偶爾能夠入夢來,不似現在,就連想夢見她,也夢不到。”大夜族長那蒼老的臉上拂過一道苦笑,沉默了片刻,才無奈的歎息到,“算了……老夫跟你們說這些做什麼?”

說罷,便是拂了拂手,眼中流露的悲涼瞬間散去,鷹眸裏又恢複了往日那般銳利深沉的冷芒,定定的望著眼前微波泛泛的湖麵。

忽然,他那右臂一抬,一股強大的掌風迅速的在他的掌心之中凝聚著,周圍的空氣迅速的旋轉扭曲了起來,強大的真氣波動逼得周圍數丈之內原本絮絮飛舞的梅花瓣居然無法飄入,隻見他掌心對著那平靜的湖麵猛地劈了下去。

“天上人間,碧落黃泉,塵世之外,忘川之巔,破!”

低低的念下這麼一句口訣,隨著那道掌風劈下去,湖麵上頓時被炸開,震起了千丈巨浪,轟隆的響聲震得七夜兩耳微疼,騰衝而起的水花飛濺而來,幸虧陛下拉著七夜後退數步,才避免那飛濺的湖水沾濕衣賞。

好熟悉的口訣……

七夜聽著大夜族長念出的口訣,隱約有些印象,好像在哪裏聽到過了一般,想了許久,忽然響起那天晚上跟秦紫凝的對話,秦紫凝好像跟她說過的,隻是,她怎麼會知道這些呢?

心中很是疑惑,但是,這一切都已經隨著秦紫凝的死成為了謎……

‘呯!’

一聲巨響又炸破了湖麵,隻見那洶湧澎湃的湖水忽然往兩邊開了去,湖中忽然間閃出一道極為耀眼的強光,大夜族長忽然騰躍而起,往那道強光衝了去,七夜隻是隱約看到他好像從那強光之中拿到了一個卷軸,待那強光散去的時候,大夜族長已經落回了原地,手中果然多了一樣東西,湖麵也很快便恢複了一片平靜。

“魏家跟花家那些雜碎恐怕想破腦袋也不會知道,其實這聖地的地圖就在這湖中,若是無法領會那十六個字,打不過三位守護長老,他們永遠也進不了聖地!哼,跟老夫鬥,簡直是自不量力!”

大夜族長狂妄的大笑了幾聲,隨即才緩緩展開手中的卷軸,而呈現在眼前的卻是一張空白的紙張,上麵沒有任何一個字,七夜不禁蹙了蹙眉,心底便知這幅卷軸之中恐怕還是另有玄機。

果然,隻見大夜族長從衣袖中掏出一個白色的小瓷瓶,裏麵的東西往卷軸上一倒,果然,那卷軸上立馬緩緩呈現出一副清晰的圖案來,正是一幅地圖!

“走吧!就在對麵!”

大夜族長落下這句,便施展輕功往對麵的湖岸飛越而去,七夜跟陛下等人也緊隨其後。

“小心一點,這梅花林裏有一個龐大的古老梅花陣,跟著老夫走,不要觸動陣法。”

大夜族長之前是硬闖過這聖地的,多少還是有些印象,現在手中執著聖地地圖,倒是省了不少事,隻要依照著聖地地圖上的指示往下走,多加小心,就不會有事。

這大夜的聖地之所以凶險,是因為裏麵陣法頗多,而且有很多的迷幻陣,若是誤入迷幻陣,感悟掙脫不出來,那麼就會被困死在其中,而且裏麵有很多的彎路岔道,稍微一不注意就會迷路,隨意亂走的話,走到死也走不出去。

就如眼前一樣,五個岔道路口前,大夜族長比對了手中的地圖好一下子,才指著左邊第二條岔道路口,“就是這條了,走吧!小心點!”

幾人便跟著往小道走了去,一路上果然幾乎都是暢通無阻的,除了其中的幾個陣法之外,有大夜族長跟兩位尊老,這些陣法自然是沒有太大的問題,陛下跟七夜幾乎不用動手,三個老家夥便已經解決了。

走了很久,很多個岔道好像迷宮一樣蜿蜒延伸著,七夜幾乎也是被繞得頭暈,若不是大夜族長手中的地圖,七夜絲毫不懷疑自己會被困在這迷宮之中。

終於,順利的通過這龐大的迷宮大陣,幾人便來到一個古老的城堡前,是一座用巨石鑄成的古堡,外麵爬滿了綠色的蔓藤,看起來應該年代久遠了,巨大的石門前的兩盞壁燈已經很陳舊。

“把密匙給老夫吧!”

大夜族長在門前停下腳步,一手掏出自己衣袖中的一半密匙,然後朝陛下望了過來。

陛下一怔,素來的平靜的俊臉上隱約有些異樣,似乎有些難以言明的不安與緊張,七夜忽然輕輕握住他的手,驀然抬頭望著他,美麗的星眸有無聲的安慰。

陛下看了七夜一眼,隨即才點頭,衣袖一揚,手中的密匙已經朝大夜族長拋了過去,大夜族長連忙伸手接住。

咬破手指,指尖凝聚著一顆鮮血,往自己保管的那密匙上滴了去,然後才往左邊的鑰匙孔中插了去,又把陛下丟過來那根密匙往右邊的鑰匙孔插去,轉動開關,隻聽到轟隆的一聲,緊閉的石門已經被打開。

隨著石門被打開,一股清淡的檀香味忽然彌漫而來,眼前也是忽然一陣明亮。

“進來吧,這就是大夜古族的聖地,其實裏麵也沒有什麼,隻是我大夜曆代族長的牌位而已,事實上也是我大夜古族最神聖的祭壇,如此而已。”

大夜族長一邊走進去一邊解釋道。

陛下跟七夜也走了進去,才剛剛邁入其中,便看到眼前漂浮著一片白色的水霧,籠罩在蒼茫的水霧之中的前方,是一座高大宏偉的宮殿,遠遠看著,倒是有些像皇宮裏的議政大殿。

玉石走道自腳下一直往前延伸,走上那長長的階梯之後,陛下跟七夜便隨著大夜族長步入了這座宮殿之中。

果然,宮殿之中裝飾得很是奢華大氣,很龐大,約莫也有十萬禁衛軍的校場那般的龐大,幾人站在門口,映入眼簾的卻是一汪水氣四溢升騰的暖池,暖池之中有一個蓮花台,一條白玉石走道自門口直通池中的蓮花台。而蓮花台過去,便是那宏偉的呈金字塔排布的曆代大夜古族族長的靈位,靈位之下,是一排整齊的青玉案,上麵擺著香燭。

“都站著別動。”

大夜族長那蒼老的聲音裏帶著一股嚴肅威嚴,看了陛下跟七夜一眼,隨即才提步繞過那玉池,朝前方的靈位走了去。

點香,虔誠的祭拜……

“你母後就在那蓮花台上,你過去吧,將她帶回去。”

大夜族長的話落下,陛下卻是一怔,身子有霎那間的僵硬,雙腳卻忽然好像被釘住一般,竟然邁不出一步。

“赤,什麼也不要想,快去把母後接回來吧,興許,她在這裏等了你很多年。”

見他沒有反應,七夜才輕聲勸道。

陛下忽然緊緊的握住七夜的素手,深沉的眼眸裏流過一道極為複雜的流光,靜默許久,才拉著七夜往那蓮花台走了去。

‘哢嚓!’

兩人才剛剛走上蓮花台的階梯,那蓮花台忽然轉動起來,眨眼之間,隻見原本空蕩蕩的蓮花台上忽然多出一個人來,陛下連忙拉著七夜往上衝了去。

而,這時候,七夜終於也見到了傳說之中的大夏太後,赤帝陛下的母後,先皇摯愛一生的女人,隻看了那麼一眼,七夜便整個人都怔住了,眼底的驚豔之色怎麼也掩飾不住……

美麗興許已經不足以形容眼前的女子,一身華貴大氣的金色鳳袍,滿頭的秀發梳成一個高貴美麗的鳳凰髻,潔白如玉的小臉明澈精致,纖長秀麗的黛眉,額間還點著一點朱砂,宛如沉睡之中的仙子……

七夜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麼美得攝人心魄的女子,一直覺得陛下清俊得跟天神似的,卻不想原來是遺傳他母後的容貌。

想必,那雙輕閉的雙眸之下一定是一雙比天上的星星還璀璨的眼睛。

也難怪先皇會被迷得神魂顛倒,這樣的女子……

七夜心底忍不住驚歎許久,忽然轉過頭望著一臉沉寂的陛下,驚歎道,“母後好美……”

默默的望著蓮花台上的女子,深眸深處隱藏許久的情緒終於掩飾不住傾瀉而出,他扣著七夜素手的那隻手在微微輕顫著,掌心沁出一陣淡淡的濕意來。

微微抬起頭,默默的合上眼睛,沉寂許久,才緩緩睜開,悄悄的放開七夜的手,彎下腰,單膝跪了下去,一雙修長蒼白的手已經輕輕抓住那女子那瘦弱潔白得幾近透明的雙手。

“母後……”

七夜見狀,也緩緩的跪了下來,小手輕輕的拍了拍他的肩頭,想要安慰,卻不知道自己能說些什麼。

然而,陛下才剛剛抓住那雙手,眼前忽然閃爍出一片絢爛的流光,眨眼的功夫,那熟悉而又遙遠的人卻如同彩虹一般漸漸的渙散,化作一抹細細的灰往蓮花台上飄落而去。

“母後!”

陛下這才大驚,恍惚之中大吼了一聲,連忙往蓮花台上撲了去,然而,卻什麼也沒有抓住——

大殿外,大夜族長早已經撤了出來,背對著殿門口,微微抬起頭,蒼老而幹澀的居然有些濕潤起來,枯瘦的肩頭也禁不住輕輕的顫抖著。

“族長不必太難過,當年我們將聖女安置在這裏,當時就意料到會有這麼一天,歸去也好,所謂有情人終成眷屬,聖女大人想必也等待了很多年,她一直都很喜歡外麵的世界,我們應該放她離開。”

一直沉默不語的兩位老者終於出聲了。

“唉,是啊,我們也是看著聖女長大的,緣起緣滅,情本由心生,心不由己,我們又如何能歸咎於他們?”

大夜族長聽著,眼角才滲出一抹濁淚來,眨了眨眼,蒼老的聲音裏有無限的悲涼——

“老夫就這麼一個女兒,視她如最珍貴的珍寶,抱在懷裏怕摔著,含在嘴裏還怕化著,老夫以為她會一直留在老夫的身邊,誰知道……誰知道,當年就是因為老夫一時不忍,放她出族,才鑄成今日這樣的悲劇。當年她那樣子回到族中的時候……老夫……老夫……”

“老夫真是悔不當初啊!”

“族長,這些事情怎麼能怪你?孩子們的世界,總得由他們自己去闖,我們安排不了他們的命運,更無法強行改變他們的生活,這世間存在很多種因果,而我們縱使本事再大,也無法改變這種因果,這,就叫做緣分,是緣分。”

玄袍老者長歎道。

大夜族長這才含著熱淚點了點頭,無奈的喟歎,“是……如此,就由著它去吧。這件事情在老夫心裏終究是一個結,這麼多年來,老夫也不是沒有期盼過,他們能早點來。我們大夜的世界太小了,孩子們都向往外麵的世界,然而族中的規矩……罷了,經曆過這麼多的事情,怎麼可以還如此固步自封?以後,讓孩子們多出去走走吧,認識一下外麵的世界,隻有這樣,他們出去經受了各種磨難,傷害之後,他們才會明白,家裏的溫暖……大夜永遠是他們最安全的避風港灣……”

“族長,這……這可是要違反族規的啊!”

“以後,這條族規已經不存在了,這樣也是保護他們的一種辦法。”

……

七夜望著蓮花台靜靜躺著的那個骨灰盒,臉色有些蒼白起來,轉過頭想看向他的時候,他已經緩緩起身,雙手捧起那骨灰盒子,輕輕抱在懷裏,清俊的臉上盡是沉寂隱忍的憂傷。

“赤,別太難過,我想,母後此刻一定很高興的,因為,你終於來將她接回去了……因為愛,她在這裏寂寞了很多年,但是在這一刻,或許……或許,所有的等待都是值得的。”

七夜忽然有些明白太後當年那麼做的原因,她那麼倔強的親自了斷了自己以求原諒,恐怕除了心中因為先皇的背叛傷心絕望之外,更主要的原因也是為了以自己的死來換取一片和平與諒解而已。

“值不值得,都已經成為過去。其實朕一直都明白她這麼做的原因,但是,朕恨她卻是用這種自私的方式詮釋她的無私。她怎麼知道朕不會難過?”

陛下那低沉的語氣聽起來似乎有些蒼白,深眸裏有些掩飾不住的陰鬱。

“母後她一定很愛你,就像我爹我娘很愛我和大哥一樣,她用自己的生命去愛你,你不應該怪她。”

七夜忽然抬起明澈的星眸望著他,眼裏居然微微蘊含著淡淡的水霧,“我上一世從來沒有見過我的父母,生下來就被拋棄了,我很明白那種孤獨的感受,也渴望那種父母,親人關懷的溫暖。直到這一世,我才擁有這樣的溫暖,我想守護這樣的溫暖。做過的很多事情,我也不知道對還是不對,我隻知道我不想失去,所以我去做了。我想,母後當時也一定是這麼想的。她也不知道對還是錯,隻是,當時的情況深深的觸動了她,所以她心甘情願。”

七夜伸手輕輕的覆上那精致的黑盒子,秀麗蒼白的臉上卻是浮起了一道淡淡的笑意,“不要怪她,她當時也隻不過是一個弱女子而已,倘若換做是我,興許我也會這麼做的。”

兩人忽然沉默了下去,誰也沒有說話,許久之後,七夜才忽然聽到陛下的聲音輕輕的傳入耳中——

“七夜……”

七夜抬起頭,在迷茫飄蕩的水霧之中看見他那清俊的容顏已經由剛剛的沉鬱恢複一如既往的沉寂平和,連那深不可測的眼眸也清冷平靜了下來,不似剛剛的陰鬱。

“怎麼了?”

見他許久也沒有說話,就是那麼默默的望著她,她終於忍不住開口。

而他卻是沉默許久,繼而才淡然笑了笑,“沒什麼……朕不會讓你這麼做,你若不在,朕活著也沒什麼意思,一如當年父皇一樣……母後走了,他也沒留下……可笑的是,明明相愛得那麼深,為什麼總是做出傷害對方的事?而朕,居然一直以為他們早已經不愛了……”

七夜一怔,眼眸忽然拂過一道迷惘,不明所以的看著他,而他卻是緩緩低下頭,抬起手,七夜看到他那修長的指尖上正輕輕捏著一個古樸簡單的銀色手鐲,是那種很簡單的手鐲,也不名貴。

“這是當年父皇遇見母後的時候,給她的定情信物,她一直都帶著……卻把父皇賞賜的東西統統不要……這……”

七夜一陣恍惚,許久之後,才暗暗歎息了一聲,她能說些什麼呢?

已經不知道能說些什麼,便是伸手輕輕覆住他捏著手鐲的那隻微涼的手,想了很久,便安慰道,“好了……都過去了,別難過……我會一直陪著你。”

“永遠嗎?”

他一陣怔忡,幽深的眼眸忽然望向她。

永遠?

這世間真的存在永遠嗎?

世間多少癡男怨女愛到深處的時候會許下永遠?

可是,又有誰能真正明白永遠呢?

她一直以為,隻有離別才是真正的永遠,可是她現在心中忽然明白,興許,在逝去的一刹那,真的有永遠存在,就如當初風斬跟東方秀一同死去的一刻,他們的愛情也成了永遠。

原來,這人世間是真的存在永遠,永遠是生在心中的,心還在,永遠就會存在,離別是永遠,真正至深的愛,也會是永遠……

後來,七夜還是對著他點頭了……

離開聖地的時候,外麵的天早就黑下去了,夫妻二人便是留了下來,那天晚上,陛下去了大夜族長的書房,祖孫二人似乎聊了很久。

陛下回來的時候,七夜已經快要睡著了。原本想問他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見他神色有些沉寂,臉色也不太好,但是他一回來便直接寬衣上床了,不等七夜說些什麼,就一把將七夜緊緊擁入懷中,便沉沉睡去。

幾天之後的一個清晨,大夜古族門外的長亭裏。

暖陽將一片金色的晨曦盡情的拋向未知的天空,燦爛的晨曦之中,長亭邊上的幾棵高大的垂柳正慵懶的搖曳在涼風之中,耳邊時而傳來幾聲歡快的鳥叫聲。

長亭的階梯下,大夜族長一身樸素的灰袍,默然站著,淡淡望著眼前的陛下,七夜,還有北淩辰,眼中沉澱的情緒很是複雜。

幾人就是那麼默默的站著,誰也沒有說話。

許久之後,他才悵然歎息了一聲,眨了眨眼,轉過身子,從身旁的侍從端著的托盤裏捧起一個灰色精致的盒子,緩緩替給北淩辰。

“接著吧,這便是你母妃的骨灰,帶她回去好好安葬。”

北淩辰一怔,渾身一震,臉色頓時蒼白了起來,有些驚慌失措的抬起頭望著大夜族長,而此時,大夜族長那蒼老的臉上已經沒有了往日那般的冷酷陰沉,有的便是那淡淡的平和與慈祥,北淩辰低頭看著那灰色的盒子,心中莫名的一陣難受,當下那雙眼睛便是一陣灼熱,眼角溢出一些晶瑩來。

含著熱淚,看著那盒子,許久,才顫抖的伸出雙手……

“好了,別哭了,你一個男人豈能在眾人麵前哭泣?你母妃也沒什麼錯,放心吧,這些年她也沒算受苦,當年你們的外婆極力保住了她。她也不過是一個苦命的孩子,你們把她帶回去,好生安葬吧。”

大夜族長將那盒子交到北淩辰的手上,然後才輕輕的拍了拍他的肩頭,便也算作是安慰了。

北淩辰點了點頭,嗓音卻是有些沙啞,“謝謝你,沒有為難她……”

大夜族長笑了笑,目光一轉,看向陛下,“你們什麼時候回大夏?”

陛下也抬眸看著他,神色很是平靜,想了想,便應道,“很快便回去,先回一趟無極殿。”

“哦,那挺好,以後……以後你們還會回這裏嗎?”

大夜族長的語氣裏似乎夾著一絲隱忍的緊張。

聞言,陛下一頓,許久也沒有作答。

這裏離大夏皇城相距甚遠,今日一別,恐怕也很難有機會回來,要他怎麼回答?

祖孫二人心中也都很明白這一點,沉默許久,大夜族長便是笑了笑,“罷了,你們日理萬機,自是沒有這麼多時間的,更何況,這裏也不是什麼值得留戀的地方。”

大夜族長說著,眼神一轉,忽然望向陛下身旁的七夜,想了想,然後又說道,“你們成親之日老夫也沒什麼東西送你們,這麼多年了,你們能相互攜手共進退,老夫很替你們高興。知道你們為這苗疆聖壇聖子的咒毒煩憂,老夫也幫不上你們什麼忙,這血滴子,你們拿回去吧,你們應該很需要。”

語畢,便緩緩從衣袖裏掏出一個紅色的玉盒,遞到陛下的跟前,“臭小子,老夫真的沒有什麼藥方子,大夜的換血大法都是靠至親血脈傳承的,不給你你還跟老夫著急,老夫說沒有便是沒有,你脾氣那麼硬,那麼衝動,往後怎麼治理天下?好你個兔崽子!跟你母後一樣,個個都是沒良心的,氣老夫,惹了事還得老夫給你們擦屁股卻不知道感激老夫!”

大夜族長忽然有些委屈得跟一個孩子一樣尖酸刻薄的對著陛下就是一陣臭罵,七夜一愣,疑惑的看了看大夜族長,然後又看了看陛下,總算明白了,恐怕前幾天的那個晚上,他們應該是因為藥方子的事情鬧得不愉快了吧!

隨即一怔,這才意識到剛剛大夜族長說的話——

他說,這玉盒之中是血滴子?

傳說中的血滴子?

萬血之源血滴子?

這東西不是不存在嗎?怎麼會……

而身旁的陛下卻是臉色一沉,也沒有多說什麼,伸手便接過了玉盒,隨手遞給身旁的七夜。

見狀,大夜族長頓時有些僵硬,有些失望而落寞的望著陛下,飽經風霜的臉上扯過一道苦澀的笑意來。

“有時間就來大夏走走,蒼兒跟墨兒倒也不知道你這曾外公的存在,朕見你每日就是種花剪草,也並非那麼忙。”

祖孫兩對視了許久,陛下終於平靜的說了這麼一些話。

大夜族長一聽,當下就愣住了,老臉上有些隱忍的激動與愕然,定定的望著陛下,然而陛下卻已經轉身離去。

曾外公?

這算不算是默認了他還認他這個外公的事實?

七夜見著大夜族長這反應,頓時輕聲笑了笑,“好了,外公,我們走了,你也回去吧,這血滴子……謝謝你了!有空就來大夏皇城住上一段時間,時間安排好了我會派人來接你的。若是你能去,我想,赤一定會很高興的,蒼兒跟墨兒也會很高興的!”

聲音落下,大夜族長又是一驚,驚愕的目光望向七夜,而七夜卻是回以一道淡淡的笑意,便也轉身離去。

“我們走了,請外公多多保重!”

語罷,便上了馬,北淩辰跟風尊使等人也紛紛上馬。

“那老夫馬上回去收拾收拾,過幾日就去無極殿跟你們彙合!”

馬蹄聲響起的時候,這個頭發已經花白的大夜族長竟然像個小孩子似的,眼角微微含著淚光,高興的跳起來對著陛下跟七夜揮手,大吼道!

正欲打馬出發的陛下聽到大夜族長那大吼聲,頓時一頓,皺了皺眉,轉過頭,瞪了身旁的妻子一眼,隨即才揮起馬鞭。

七夜卻是抿著唇笑了笑,也打馬跟了上去……

很快,滾滾的煙塵揚起,馬蹄聲漸漸遠去,不一會兒便湮沒在那一片聖潔的柔光之中,這下,大夜族長才大笑了一聲,抬起衣袖抹了一把老淚,轉身也大步流星的往門裏走了去。

清冷的馬蹄聲敲破了清晨的沉寂,帝後兩人縱馬疾馳在前,北淩辰跟風尊使等人則是遠遠的跟在後麵。

往前疾馳了許久,帝後兩人都沒有說話,順著聖河之水一直往前行著,直到穿過那聖河之水的淺灘,七夜才忽然慢了下來,側過頭望向身邊同樣也是心有靈犀的慢下來的他,“我沒想到他竟然會把這珍貴的血滴子送給我們,要知道這東西之珍貴……而我也一直以為這血滴子是傳說而已,醫書上根本沒有記載。”

“這是大夜的聖物,朕也是昨夜在知道這東西是真實的存在,他若是不給,朕便決定直接搶了。但,不可否置,他把這東西拿出來,想必也是花費一番功夫說服那些長老,這份心意,朕記著。”

陛下淡淡的應道。

“嗯,太好了!總算找到藥引子了,有了這血滴子,就不用擔心沒有那下咒毒之人的心頭血了,我們盡快把這東西送到萬毒穀,讓萬毒子盡快將解藥配置出來才是!”

七夜沉鬱多日的臉上總算微微放晴,長長的舒了口氣,“但願,大哥很快就能醒過來,如此,興許,我們就能一起回大夏了……”

“別擔心,先回殿裏再說吧,人在殿裏,等萬毒子把死符丹製出來,朕馬上派人將他直接接到殿裏來。”

聞言,七夜沉默許久,終於也是點了點頭,然後才默不作聲的策馬跟了上去。

幾日之後,他們便回到了無極殿,一路上一行人走得並不是很急,沒有跟之前一樣是日夜不停的趕路。

回到無極殿之後,七夜整個人就閑了下來,倒是陛下似乎仍然很忙,好像是聖山大會的事情。經過前段時間的暴亂,聖山大會已經意識到潛意識底下的危機感,所以才秘密召開同盟大會,想必也是為往後的聯盟商議著什麼事情吧。

七夜也不去幹涉他,自己則也是忙著冥殿的分殿事宜。

半個月之後的某一天傍晚,在無極殿後山聖溪的一處桃花林下。

夕陽灑下一片暖暖的餘暉,將整個桃花林都籠罩在一片金色的光輝之中,桃花瓣漫天飛舞縈繞著的一座矮矮的墳墓前,一個紫袍男子正久久佇立著,淡漠的眼神望著墳前那冷冷的墓碑。

‘蹬——蹬——’

忽然,一陣腳步聲自身後傳來,驚醒了沉思之中的北淩辰,他轉過頭,一襲幽藍色的身影便映入了眼簾。

精致清冷的容顏,素來習慣高高挽起的秀發此刻竟是披肩而下,一身幽藍色衣裙,看上去倒是挺清秀動人。

北淩辰也沒有出聲,見她徐徐走了過來,從墳前的香燭籃子裏取出幾根清香,點上,然後往香爐裏插了去,望著那冰冷的墓碑,沉默許久,才微微抬起頭望著眼前漫天飛舞的桃花瓣,淡淡道——

“打聽了許久,才知道是葬在這裏了。”

隨手張開手心,拈了一片桃花瓣,輕輕的摩挲了一下,歎息道,“倒是一個好地方,有山,有水,還有這桃花……”

“嗯,我想,她應該也會喜歡這裏的,當年,她也是在那桃花林裏遇見了陛下,驚為天人,之後心裏便是一直裝著陛下,不能忘記……”

北淩辰也伸手捏住從自己眼前飛過的桃花瓣。

“那應該是一次美麗的遇見,卻是一場悲傷的邂逅……最初,我一直以為你跟她是……卻沒想到,她心裏惦記的人一直都是陛下。”

七夜忽然想起多年前在皇城的時候,曾經聽說過這北淩辰為了這秦紫凝,一直將辰王妃的位置空著,不肯接納任何一個女子。

“我跟她之間,很久以前,充其量也僅僅是朋友罷了,她不曾喜歡過我,我也從來沒有喜歡過她。”

北淩辰淡淡的解釋著,看了七夜一眼,終於是別過頭去,有些恍惚的望著自己指尖捏著的桃花瓣。

“其實從一開始,我就勸她不要對陛下動了念頭,她當初若是選擇嫁給本王,興許現在,一切都會不同。本王雖然不愛她,但是也許心裏是能接受她做本王的王妃。”

北淩辰說這話的時候,心裏忽然有些蒼涼起來,他很清楚的記得,很久很久以前,曾經有那麼一個女子跟他說過,她可不可以做他的王妃?他當時沒有答應,因為他心中還守著對另外一個女人的承諾,卻不想,卻是因為這個承諾,他錯過那個女子,錯過了他今生今世最愛的女子……

他不會說出來,將這一切隨著自己的心永遠埋藏。

“你覺得不相愛的人也能在一起嗎?”

七夜抬起目光,清淡的望著他,晚風不斷吹起她的衣角,一縷縷青絲揚起,一切都恍然如夢。

北淩辰一怔,想了許久,然後他突然默默的望向那冰冷墓碑,低聲道,“也許吧,這世間畢竟還有很多不相愛的夫妻,他們雖然不相愛,但是卻仍然是成親生子,平淡的過完一生,不是嗎?”

七夜淡雅的容顏上忽然泛起了淡淡的笑意,欣然點了點頭,笑道,“說得不錯,確實如此。很多不相愛的人到最後,到底還是結為夫妻,舉案齊眉,相敬如賓的過完一生。其實那樣也好,你說,這感情,豈能說相愛便是相愛了?總要在對的時間,遇對了人才行啊,而這樣的緣分,並不是人人都能有的。”

“是啊,能碰到這緣分的人,才是幸運的人,而陛下跟七夜你,興許就是如此吧。”

北淩辰默默的望著七夜,笑道,“你知道嗎?當初五皇弟說要跟你退婚的時候,本王也曾經阻攔過,而那天晚上潛入你的房中跟你的一番談話之後,本王卻忽然發現,五皇弟興許已經配不上你了。事後證明,果然,五皇弟到底不是你的良人,誰能想到,你最後竟然是成為我大夏的最高貴的皇後娘娘,是陛下最摯愛的女人?所以,我們不得不感歎緣分,總是這麼奇妙!令人無法捉摸!”

“那些事情早就過去了,北淩齊……其實,就算他當初沒有給我休書,我最終也會跟他退婚的,我從來沒有喜歡過他,所以是永遠不會跟他在一起的。”

“你沒有喜歡過他?”

北淩辰頓時有些驚訝的看著七夜,他可是很清楚的記得,當初的七夜確實是一直纏著北淩齊不放的,當初他也想不明白,為什麼七夜會突然來這麼一個大逆轉。

七夜點了點頭,“是的,我從來沒有喜歡過他,我東方七夜永遠不會委曲求全的跟自己不喜歡的人在一起。他當初若是提出退婚,我不但不會怪他,相反可能還會感激他,隻是,他用錯了方法而已。不過現在也好了,陛下將西楚丟給了他,他也是胸懷抱負之人,希望他也能過得好吧。”

“你不怨恨他了嗎?”

北淩辰疑惑的問道。

“他欠我的,早就已經還清了,沒有什麼怨恨不怨恨的,人生苦短,我哪有那麼多的時間去怨恨?”

七夜微笑的看著他,歎息了一聲,終於一手揚開手上的桃花瓣,又抬頭看了那肆意飛舞的花瓣一眼,暖陽傾瀉而下,她下意識的微微眯起清眸。

“好了,回去吧,天色不早了。她在這裏……應該可以安息了,這裏很安靜,也很美……”

落下這麼一句,飄飄的衣袂便從眼前拂了過去,北淩辰轉過頭看的時候,她已經往階梯下走了去,腳步聲很輕,不似剛才那般,不一會兒,她那纖細的身影便消失在暖暖的夕陽之中,而他的眼前,便隻剩下那肆意飛舞的桃花瓣,耳邊是清幽拂過的晚風,還有聖溪那靜靜的流水聲……

許久之後,他才回頭看了那方矮矮的墳墓一眼——

是啊,不早了,他也應該回去了,回去吧……

有些人不在了,但是活著的人卻還有明天還要開始啊,況且,他們都還有許多的事情沒有做……

走下階梯的時候,七夜卻感覺心情莫名的好,興許是因為心中放開了許多吧,諸多的事情都解決了,往後,他們一家子就可以過上平淡簡單的生活了,而她現在很是期待這樣的生活。

“主子!總算找到你了!”

就在七夜難得的幻想著往後那種愜意平淡的日子的時候,一道焦急緊張的聲音忽然打破了這般美好的念想。

忘川?

七夜一怔,連忙收住腳步,疑惑的望著一臉焦急滿頭大汗的忘川。

“怎麼回事?發生什麼事情了?這麼著急找我?”

忘川抬手抹了一把汗,才驚慌的開口道,“主子,不好了!苗疆發生大地動了,在萬毒穀邊界,剛剛探子來報,萬毒穀幾乎已經覆滅!”

忘川這話一落,七夜渾身一陣僵硬,怔怔的望著忘川,“你說什麼?什麼大地動?萬毒穀覆滅?什麼意思?”

“主子,已經是十多天前的事情,苗疆萬毒穀那一帶已經大亂,聽說還爆發了瘟疫,苗疆聖壇的人已經派人過去支援,可是那邊的瘟疫蔓延得很快,屬下已經派人去解救萬毒子,可是一直沒有找到他人!”

“找不到萬毒子……”

七夜這事才一陣恍惚,臉色當下就蒼白了下去,來不及想太多,當下就衝下階梯,“不會的!死符丹……萬毒子……大哥……”

“主子!主子!”

任憑忘川在身後怎麼呼喊,七夜早已經沒有了身影。

“怎麼辦?”

忘川急得不行,顧不得其他的,便急忙追了上去……

陛下一直忙著聖山大會的事情,離開無極殿已經有好幾天之久,七日之後,聖山大會密會終於落下帷幕,陛下也連夜趕回無極殿。

剛剛回到無極樓,風尊使便神色慌張的從外麵趕了回來。

“主子!”

風尊使神色匆忙的抱拳道。

“怎麼了?慌慌張張的。”

陛下接過丫鬟遞過來的濕毛巾,擦了擦手,坐下,悠閑的端起茶喝了一口下去,一邊問道。

“主子,大事不好了!半個月前,苗疆萬毒穀邊界發生大地動,波及萬毒穀,整個萬毒穀已經化作一片廢墟,而且那一帶爆發了極為嚴重的瘟疫,屬下派人前去查探萬毒子的消息,但是始終找不到他人,恐怕……”

“萬毒穀……萬毒穀……”

陛下低低的重複,忽然間臉色便蒼白了起來,“夫人呢?她現在在哪裏?”

“夫人?好像是回了一趟冥殿,已經幾天沒回來了,屬下不敢將消息告訴她,而主子又在聖山大會密談,所以屬下……”

‘呯!’

陛下猛然站起,手中的茶杯一顫,頓時失手在地上摔得粉碎,“你以為你不告訴她她就會不知道嗎?”

“主子,屬下……”

風尊使正想說些什麼,而外麵傳來的一個通報聲已經打斷了他的話——

“殿主,冥殿忘影護法求見!”

“快讓他進來!”

不一會兒,身穿黑色勁裝一身風塵仆仆的忘影疾步匆匆的走了進來,也不待陛下開口,劈頭便緊張的,喘著氣,有些吃力道,“陛下,殿下去了苗疆,自己一個人。”

果然!

陛下不怒,反而沉寂了下來,頗為無力的笑了笑,許久之後,才蒼白的笑著點了點頭,淡淡道,“嗯,天下第一笨蛋不幹點笨蛋的事情倒出奇了,隨她去吧。”

“可是那邊的瘟疫蔓延得很嚴重,冥殿派出去的手下有幾人便已經感染上瘟疫,忘川讓屬下回來啟稟陛下,希望陛下能想想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