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2 / 3)

有位國外的兒童教育專家從十八個方麵講了孩子生活環境給他們造成的對應性影響,她說:如果一個孩子生活在批評之中,他就學會了譴責。如果一個孩子生活在敵意之中,他就學會了爭鬥。如果一個孩子生活在恐懼之中,他就學會了憂慮。如果一個孩子生活在憐憫之中,他就學會了自責。如果一個孩子生活在諷刺之中,他就學會了害羞。如果一個孩子生活在嫉妒之中,他就學會了嫉妒。如果一個孩子生活在恥辱之中,他就學會了負罪感。

上麵是從負麵影響說的。下麵說的是正麵影響:如果一個孩子生活在鼓勵之中,他就學會了自信。如果一個孩子生活在忍耐之中,他就學會了耐心。如果一個孩子生活在表揚之中,他就學會了感激。如果一個孩子生活在接受之中,他就學會了愛。如果一個孩子生活在認可之中,他就學會了自愛。如果一個孩子生活在承認之中,他就學會了要有一個目標。如果一個孩子生活在分享之中,他就學會了慷慨。如果一個孩子生活在誠實和正直之中,他就學會了什麼是真理和公正。如果一個孩子生活在安全之中,他就學會了相信自己和周圍的人。如果一個孩子生活在友愛之中,他就學會了這世界是生活的好地方。如果一個孩子生活在真誠之中,他就會頭腦平靜地生活。

我認為還應加上一條:如果一個孩子生活在暴力之中、地獄之中的話,他就會成為魔鬼。所有的家長應該問問自己了:我的孩子到底生活在什麼之中呢?

心理學家指出:殺人犯大多都是在暴力的、缺乏愛的環境裏培育與成長起來的。人們可以從這樣的環境裏分離出上萬條惡因,但是最重要的一條,就是愛的缺失。

大衛·梭羅斷言:愛是一種永遠無法消除的饑渴。醫生與精神病學家早就認識到愛與缺愛都將對身心疾病形成重大影響。蒙太古說:把一個殺人犯、一個不可救藥的刑事犯、一個行為不良的青少年、一個精神變態者或一個冷血的家夥弄到我這兒來,在幾乎每一種情況裏,我都能讓你看到童年沒有得到適當的愛所造成的悲劇。

美國監獄提供的一份詳細分析報告中指出:85%的刑事犯,是因其對於愛的基本需要和個人尊嚴的感情沒有得到滿足而導致犯罪的。愛是人的一種本能,它是盲目的;但是,愛的缺失會產生驚人的摧毀力,招來諸多苦惱,甚至引發戰爭。完全可以說,當通向愛的渠道受到阻隔而處於幹涸狀態時,反作用力就會像沉睡的火山那樣噴發並演變成暴力。暴力,是愛受到挫折的結果。父母若不能給自己的孩子充分的愛,或遲或早都將付出沉重的代價。

曆史學家羅伯特·懷特在他的著作《精神變態者之神》中,對希特勒的性格形成進行了極為深入的分析。希特勒的父親是個嗜酒如命而又性格暴躁的人,他常常在酗酒之後當著孩子的麵痛打自己的妻子,希特勒也常常免不了受皮肉之苦。童年的希特勒最主要的情感體驗是焦慮、緊張與殘暴。他似乎生活在永無盡頭的惡夢恐懼之中,形成了既不信任、也不同情,直至仇視人類的個性。本來,他對父親打母親的行為非常痛恨,可是當他長到15歲時,竟然鬼使神差地對母親使用暴力。這一點與楊傑有些相似,兩人都是在15歲的年齡開始爆發,隻不過,楊傑的對象是父親,希特勒的對象是母親。

再後來,希特勒便在世界範圍內大打出手了,他這種不健全的人格使全世界付出了千百萬條生命的代價。所以有人便提出了這樣的疑問:是誰發動了二次世界大戰?

就是說,二戰的起緣很大程度上來自於希特勒的內在秉性,而他的秉性又來自於他父親的秉性。

同樣,我們也有理由這樣來問:是誰製造了“4·20”大案?是那些直接參與的罪犯呢,還是他們的父母?

再比如,另一個名叫張文龍的罪犯,他的父親也像楊傑的父親一樣因為包庇兒子被判入獄,他也認為兒子變成這樣沒有做父親的責任,因為他盡過力了。他舉了兩個例子說明他並不是沒有教育兒子,第一個例子是:小時候張文龍有一次夜不歸宿,被他提起來摔到牆上摔昏;第二個例子是:兒子大一點時到歌廳唱歌,被他打得半個月不能起床。在他的觀念當中,教育就是打就是罵,而不是說服,更不是溝通。結果,他的兒子小學三年級時就開始逃學,初中沒有畢業就輟學遊蕩,與女孩同居,打架,偷盜,差不多偷遍了鎮上的所有商店。還抹上口紅,戴上耳環、胸罩,以“小姐”身份到歌廳坐台。他是這樁大案裏年齡最小、心腸最毒的一個,搶炸藥的主意就是他出的,臨刑時還不到20歲。

還有那個名叫王麗的女孩,她說:我走到今天這一步與我爸的教育方式有很大關係。我知道我爸是為我好,想讓我做個好孩子、好學生。可是他的方法讓我太難接受了,非打即罵不說,為了監控是不是在外麵幹了壞事,常常偷看我的日記。有一次,他發現我在看一本小說很憤怒,一氣之下,不但撕了小說,還撕了作業。

她說她多少次都想對父親大喊,求他把女兒往好裏想。她說自己初中之前一直是個好學生,因為父親的粗暴,幹脆破罐子破摔。後來有一次,父親打她打得太厲害了,妹妹怕她被打死,向“110”求助,她便趁機逃出家門。

這一走再也沒有回來,當家人得知她的消息時,她已進了監獄。王麗說,最讓她感到難受的是審判那天她的母親、妹妹拍打囚車車窗又哭又喊的樣子,她說她一輩子都忘不了那個情景。還有陸文林,有一次被父親吊在房梁上幾乎打死。

這裏麵,隻有郭永濤的父親在兒子屍體運回去之後總算有所醒悟,他說:我兒子走到今天這種地步全都怨我,怨我這個當父親的沒有好脾氣,光知道打,打得孩子事事躲我,不跟我說心裏話。

有一年春節郭永濤回家,他的父親勸他到煤礦上班,郭永濤不同意,他操起一根棍子狠狠打了兒子一頓,這一打郭永濤再也沒回來。

這簡直是在逃亡,是不是?靈魂的逃亡!棍棒之下,這些孩子除了逃亡還能有其他的選擇嗎?所以,楊傑臨刑前,看守所的工作人員要他跟父親見最後一麵,他堅決不見,他說這輩子最恨的就是父親,已經好多年不跟他說話了。

難道父親不愛自己的兒子嗎?他是太想讓兒子成才了,但做法錯誤,才把兒子逼成了這樣,逼成了仇人。當他看清大兒子楊傑不再回頭時,絕望之下,又把心思全部用在二兒子楊軍身上。那時候楊軍還很優秀,勤快、節儉、體貼家人。但是,就是這樣一個兒子他也沒能保住。

有一次,因為買廁所閥門,他叫楊軍買一種四川出的什麼牌子,楊軍聽賣貨人說這種牌子不如另外一種牌子好,就買了那種。父親不幹了,他認為兒子沒有聽他的話,就開始大聲辱罵。楊軍一氣之下,搬到廠裏去住。

之後,他又把希望寄托到最後一個兒子——小兒子楊輝身上,那時楊輝正上中學,他發誓要把這個兒子培養成大學生。每天天不亮起床,給楊輝做早飯,每頓都有荷包蛋。這樣的情形一直持續了好幾年。作為一個父親,這樣做算是很了不起了,但是,他那種望子成龍的眼神壓得楊輝喘不過氣來,結果學習越來越糟,成績一直排在後麵。

即便這樣,弟兄三人並沒有從情感上完全與父親割舍,其內心並不是非要作對到底。隻要有可能,他們隨時準備與父親言歸於好,但是這樣的結果並沒有成為現實。如果我們把他們稱作“浪子”,這幾個浪子為何不回頭呢?

楊輝說:“我們兄弟特別羨慕人家的父子關係,有一次上樓,我們看見鄰居家父子兩個從門裏出來,兒子攙著老爸又說又笑,我們眼饞得不得了,進屋之後誰也不說話,都坐在沙發上歎氣。我爸回來的時候,我就有一種強烈的願望,想跟他聊天。誰知沒談上三句話,他又教訓起我來了,我一下控製不住,跟他大吵大鬧。”

他說:“就是現在,盡管這樣恨我爸,但是隻要他能摸摸我的頭,向我說聲對不起,我想我肯定會掉淚、再恨不起來了。”

楊傑也是這樣,據他的妻子講,楊傑其實對他的父親感情非常複雜。一方麵,他痛恨父親,另一方麵,又可憐父親。有一次他一個人在屋裏唉聲歎氣,妻子問他出了什麼事,他說他覺得老爸其實非常可憐。問怎麼可憐,他不再往下說了,隻是歎氣,然後叫妻子買些東西給父親送去,並強調不能讓父親知道是他讓買的。等到再見麵,還像以前一樣對父親發狠,大吵大鬧。吵完了又讓妻子買東西送去……

這說明了什麼?說明其實他特別想跟父親緩和關係,恢複正常的父子關係。可是做父親的從來不給兒子這樣的機會,而這種機會很有可能緩解他仇恨的蔓延,使他精神的發展道路盡可能趨於正確,使一個心靈的“浪子”回頭。後來楊傑對父親徹底絕望了,徹底仇恨了,就連自己長得越來越像父親也萬分苦惱。有一天,當楊傑對著鏡子刮臉,突然發現自己的長相也越來越像父親時,他非常震驚與絕望。

可以說,楊傑弟兄就是在這樣的絕望當中一步步淪為罪犯的。他們沒有一個精神上的家園。我們從以上情況可以看出,這些浪子並不是沒有回頭的可能,但做父親的總是一次次錯失良機,直到孩子走向不歸之路。聽監獄的工作人員講,最後見麵那一次,他們的母親,把兩隻手分別遞給兩個即將臨刑的兒子,貪婪地撫摸著兒子的臉,那種景象真像一位雙目失明的母親在撫摸失散了幾十年的孩子。她似乎想用自己的雙手留住什麼,但她能留住什麼呢?她能做到什麼呢?唯一能做到的,隻能伸出一雙蒼老的手,隻能撫摸那兩塊畢竟曾經屬於自己的肉了,但是,沒有人也沒有辦法讓犯了重罪的兒子重獲新生……

我想,麵對此情此景,“可憐天下父母心”這樣的感歎真是太不著邊際了!

我們說,楊傑的父親並不是不愛自己的兒子,但結果不是導致愛而是導致憎恨呢?原因是他的愛出了問題。

我們說愛是教育的前提,指的是不管父母對孩子付出如何多,要是沒有愛,或者說不能讓孩子感受到愛,那麼他所有的努力就會大打折扣甚至無效。但這隻說了問題的一個方麵,另一方麵,隻有愛是不夠的,他的愛必須是智慧的而不是愚昧的。

智慧的愛能使孩子優秀,愚昧的愛隻能毀滅孩子。在楊傑家裏,父愛跟智慧毫不沾邊,不幸的是,母愛也存在著這樣的情形,他們的母親,雖然愛自己的孩子,卻陷入了另一種極端,也是一種愚昧的愛而不是智慧的愛。

用楊輝的話說:現在想起來,我爸的教育方式當然很糟,但我媽也有不對的地方。比如,我大哥有許多毛病,好吃懶做呀,貪圖享受呀……都是我媽慣出來的,我大哥直到六歲還在吃奶,從這一點你就知道我媽是怎樣慣著他了。采訪時,他的父親,也憤憤不平地一再提起妻子對楊傑過分的溺愛和放縱,說是妻子的溺愛害了孩子。

但是,母親把愛變成了溺愛、愚昧的愛,很大程度上是由丈夫造成的,丈夫的凶暴使她的愛變了形。她就像身處危境中的母雞那樣,一邊護著小雞一邊盯著天上的老鷹,時時提心吊膽,準備最後一搏,以至發展到是非不分、聽任放縱的地步。而孩子呢,隻能在慈母與凶父的夾縫中殘喘,在火與冰的對峙中蛻變……

漸漸地,做母親的對丈夫也越來越粗暴,夫妻二人常常大打出手,楊傑弟兄就是在這樣的氛圍中長到了成年。

楊傑在監獄裏說,他這一生最痛苦的事情還不是父親對他的粗暴,而是看著父親打母親時他無能為力。為此,兄弟三人曾經攛掇母親與父親離婚,由於沒有離成,便大失所望。

一位合格的母親首先要分清“慈愛”與“溺愛”的界限,慈愛是蜜糖,溺愛是毒藥;慈愛是智慧之愛,溺愛是愚昧之愛。溺愛最容易發生在母親身上。合格的母親能讓她的慈愛化作孩子人生道路上的強大動力,溺愛隻能使缺少辨別能力的母親們喪失理智,從而毀了孩子。

母親如果不能正確理解愛,對於愛不加適度控製,就會發展成溺愛和縱容,過分順從孩子的意願、包庇孩子的缺點,孩子力所能及的事情也會全部包攬。這樣一來,母親的慈祥就會成為無條件的妥協和軟弱,孩子受其影響,也會在思想及行為上表現出同樣的妥協性與軟弱性。楊傑成年後曾經幹過許多行業,但幹一行砸一行,每遇困難就退縮,我想,除了父親對他的摧殘之外,母親的溺愛也有很大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