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章(1 / 3)

先是“4·20”案件,再是兒子的轉變,還有蒙特梭利……給了我相當大的啟示,使我對於愛的概念更加明確了,這就是,愛,一定是智慧的而不是愚昧的,這樣的愛才有價值,才能走進孩子的內心。

從這個方向切入,往深走,就會思考:我們愛孩子,用智慧的愛來愛孩子,難道僅僅“為了愛”嗎?我們愛應該有一個更為崇高的目的,那就是要孩子學會愛,愛父母,愛老師,愛同學,愛所有人,愛所有美好的東西,這就是愛的交互,也是我們最終的目的。

作為教育者,心中一定要有這樣的目的,你的愛才會真正具有價值。用各種契機影響……比如,有一次,我給他們欣賞高更在塔希提島上畫的畫,畫麵上有一個端著盤子的土著女人,孩子們立刻大叫:老師,這是“黃色”的!這個女人沒有穿衣服,露著奶糕糕!

我放下畫,與他們一起討論這個問題。畫上的女人是不是心靈特別醜惡?大家注意看她的麵部,她是不是故意露出上身讓別人看?孩子說不是。我問為什麼,孩子們說,因為她臉上的表情跟穿著衣服一樣。那,她是醜的還是美的?我說。你們看,這一盤紅紅的櫻桃,像紅色的寶石;我們再看奶糕糕上麵的紅點點,簡直就跟櫻桃一樣,要是吃奶的娃娃看見這樣的紅點點會有什麼樣的感覺?你們現在覺得奶糕糕上麵的紅點點美不美?孩子們說美。那麼這個女人是黃色的嗎?大部分孩子說不是,有幾個仍然說是。

討論完之後再把話題引回來,我說:這個女人為什麼不穿衣服而要露出奶糕糕呢?那是因為這個地方非常熱,人們不穿衣服也能生存,所以就沒有養成穿衣服的習慣,結果呢,任何人見了女人的奶糕糕就像我看見你們的臉一樣。我看見你的臉會不會說:“呀,你為什麼不把臉捂起來呢?”我會這樣喊嗎?孩子說不會。我說:為什麼我們這裏的女人一旦露出上身大家就要吃驚呢?那是因為氣候,不穿衣服冷得慌,隻好穿上衣服,穿久了有些地方就再也不能露出來了,一旦露出來就害臊得不得了,而別人呢,一看見這個女人,眼睛就像電燈泡,不是看見這個女人,而是看見了奶糕糕!

所有的孩子都笑得要命。我說奶糕糕是不是人長的?他們說是。我說是什麼人長的?說女人長的。女人為什麼要長奶糕糕?說要生娃娃。這就又扯到應該讓女人生娃娃,還是讓男人生娃娃的話題。

我問孩子:為什麼偏偏要讓女人生娃娃而不讓男人生娃娃呢?孩子們說:因為女人勤勞。我哭笑不得。我生過娃娃,內心有生娃娃的痛苦記憶,孩子認識不到這一點,他們不知道生娃娃有多麼痛苦。

我說生娃娃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情,這麼痛苦的事情為什麼非要讓勤勞的人去承擔呢?他們說老師,不是這樣,因為娃娃都愛他們的媽媽,所以就讓勤勞的人生了娃娃,再讓娃娃愛她們。

有一個孩子站起來,說老師,我最愛我的爸爸!我是我爸爸生的。另一個孩子馬上反駁:爸爸不能生娃娃!為什麼爸爸不能生娃娃呢?我問。他們說不好意思說。我說有什麼不好意思說呢?有個孩子走到我跟前,悄悄說:老師,男人長的是雞雞!所以不能生。我拚命忍住笑,說雞雞是不是人長的?他說是。是不是所有的男人都長著?他說是。我問全班:是不是長了這個名叫雞雞的東西的人都應該感到害臊呢?他們說不露出來就不害臊。我說假如當初所有的男人都不穿衣服,都把雞雞露出來,早已成為人類的一種習慣,現在我們會不會害臊?孩子們臉上表情很複雜,他們將自己作為這樣的角色體驗著那種情景,大多數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我說:現在,不露出來已經成了人類文明的象征,我們現在認為露出來是粗魯的行為。但是,人的身體也是一種科學,如果作為科學來了解它用不用害臊?孩子說不用。

接著,我又將主題引回到為什麼要讓女人生娃娃上麵,也就是生育的過程。我說:媽媽懷你的時候,天天都要嘔吐,難受得不得了,就像要把腸子都吐出來似的。隨著你在肚子裏一天天長大,媽媽的肚皮也被撐得一天比一天薄。你們有時候多吃一口飯都很難受,可媽媽肚子裏裝著一個娃娃!

這個娃娃足有好幾斤重!你們誰能吃下幾斤重的飯呢?到了生的時候,那個娃娃最小也得五斤六斤,大的要到七斤八斤。媽媽天天就挺著這麼個肚子走路,上樓下樓,睡覺壓得上不來氣,吃飯隻吃一點點。這些還算小事,到了生的時候,肚子痛得死去活來。

我問:你們想象一下,把烙鐵燒紅放在身上燙與生娃娃相比哪一個更疼?孩子說肯定是火燙更疼。我說錯!有人證明出來了,生娃娃更疼。他把人類所有的疼痛排上隊,刀割、火燙、生娃娃,所有的疼痛中,生娃娃排在第一。

聽了這個,所有的孩子都特別吃驚。我說:媽媽為了讓自己的娃娃在出生時不致受到傷害,再痛也不會暈過去,媽媽生你的時候遭受的那種劇痛從頭到尾她都知道。我講了我生娃娃時的體驗……孩子們聽著,那些孩子也就五六歲吧,全部靜悄悄的,一點兒聲音都沒有……

突然,有個孩子舉起手來,說老師,我有個辦法。我說請講。他說:想辦法讓娃娃隻有針尖那麼小,生的時候,給媽媽肚皮上戳個針眼,娃娃就會從針眼裏掉出來,再到外麵長大。

我說好辦法,但是人類已經進化成這樣了,娃娃在媽媽的肚子裏必須要長那麼大,必須十月懷胎娃娃才能長成。

又有孩子舉手,還是替媽媽想辦法……哎呀,孩子同情媽媽同情得不得了,說了好多同情媽媽的話,想了好多同情的辦法,為怎麼讓媽媽生娃娃時不痛苦絞盡腦汁。

我問他們:還有人認為讓女人生娃娃是為了照顧女人嗎?全不吭氣了。我說:現在你們想讓女人生娃娃還是男人生娃娃?有的說還讓女人生,有的說讓男人生,不管分歧如何,但有個觀點是一致的——不管讓誰生,都得想個讓他們不疼的辦法。

課上到這個份兒上,就算達到了目的,這個目的,就是對母親的同情,重新去認識母親,把對母親的情感提到一個全新的高度,再推己及人。把一個隻能關注主觀意識的心靈引向體驗客觀感受的層麵。我敢說在那個班的20多個孩子中,起碼有一大半沒有經過這樣的情感體驗。讓他們學會愛,愛別人。在他們心中豎起一座偉大情感的小裏程碑。

我發現,作為教育者,就是要靈敏地抓住出現在你麵前的每一個機會然後發展,最後回歸到那個原點上麵,這個點就是人的最基本情感,最基本的愛。

愛是教育的前提,可是在我們的教育裏由於沒有找到能夠觸動孩子心靈的對象、可供生長的土壤,所以,就無法真正在他們心中生長出來,於是隻能成為表麵的口號。而家長又隻知自己去愛孩子,不知用自己的愛培植孩子的愛,所以,孩子不能夠在內心深處形成愛的交互,不能認知愛。而學校教育中的“愛”大都是“愛國家”、“愛集體”這類內容,孩子對這些詞無法產生切身的情感,不能有更深的體驗。你看到了我是從孩子的媽媽開始,從相近的人開始,培植這種愛的。

上個星期那節課,班裏的氣氛好極了,孩子們都像被一種家庭一樣的氛圍包裹著。在這樣一種博愛之中,評畫時,我找不到教鞭,教室裏的一個雞毛撣子,它的毛快掉光了,隻有幾撮稀稀拉拉地粘在上麵,我隻好拿起那個雞毛撣子暫作教鞭。剛拿起來,就有孩子問道:老師,你拿這個幹什麼,是不是要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