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章(2 / 3)

我心裏咯噔一下,難道現代的家長還用這個打孩子嗎?我問孩子:這是什麼?他們說雞毛撣子。我說它有幾種功能?我想考查一下孩子們是不是還被雞毛撣子打過。他們一下炸開了,開始討論,最後得出的結論是雞毛撣子有三種功能:一是撣灰,二是打人,三是當教鞭。

說來也巧,剛得出結論,有個女孩哭了起來,原來她的畫被人用橡皮偷偷破壞了。我說誰幹的?站出來,要勇敢麵對自己做的事情,敢做敢當!我的口氣堅定而嚴肅,但目光是慈愛的,我的目光掃過每張臉,一邊掃一邊將雞毛撣子在手心裏敲得啪啪直響。我想試一試這啪啪直響的雞毛撣子、堅定的口氣與慈愛的目光加在一起的結果能不能使孩子勇於承認自己的錯誤,而不是害怕老師。有個男孩高高舉起了手。我說請你上來,他上來了……

我對全班說:這位同學能夠勇敢地承擔錯誤,勇敢地站了出來,他是英雄,請大家為這種勇敢的行為鼓掌!掌聲“嘩”地響了起來。

我問:是你把她的畫擦壞了?他點點頭。我說你知道破壞他人的東西是屬於什麼性質的錯誤?他說幹了壞事。我說:對於成人來說,破壞他人的財物和身體就算犯法行為,你知道對於犯法的人是怎樣處理的?他說老師,教室有沒有監獄?把我關在裏麵。我說教室裏沒有監獄,但我們也可以用其他的方式對你懲罰。他說怎樣懲罰?我說:現在你有兩種選擇,一個是幫人家把畫畫好,另一個是讓我在你的手上打五下。

出乎我意料的是,他選擇了後者,就是讓我在他的手上打五下。這時我發現我犯了一個錯誤,作為老師,我不可能用打的方式來表示我對了他錯了,要是這樣,他會形成一個概念:在他對了、別人錯了的時候,就可以用打的方式對待別人。再說,在教育孩子的時候,如果讓他感覺到是用自己的皮肉之苦來抵消所犯的錯誤的話,不但不能徹底解決問題,孩子還會用皮肉之苦替代對他人造成了傷害的負疚心理。這是對愛的扼殺。我站在那兒,腦子飛快地轉,心想怎麼解決這個問題。突然,我發現這是個極好的機會。

我說:你用粗暴的方式使那個同學傷心,老師不能再用同樣的方式使你傷心。要是老師用了這樣的方式,就會與你犯了相同的錯誤。我不會用雞毛撣子打你,但必須懲罰你的錯誤。

他說老師,那怎麼辦?我說老師再給你一個選擇的機會,一是把她的畫恢複原樣,二是向她道歉。他說老師,你還是打我五下吧,我不想給她畫畫,也不想道歉。我說你必須對你的錯誤做出補償。我告訴全班:我們要耐心等待。

那個女孩舉起手說:算了算了,我自己把畫畫好。

顯然女孩的行為感動了這個男孩,他馬上轉過身子,對著女孩大聲說:對對對……不不不……起起起。

我對全班說:我們大家有沒有感覺到他們兩人的高貴品質?讓我們為他倆再鼓一次掌!掌聲落下,男孩朝著我舉起了兩隻手,我以為他有話要說,就把頭低下來,他摟著我的脖子,當著全班的麵在我的臉上重重親了一下。頃刻,一股幸福的電流傳遍了我的全身。

這時再看全班,這些10歲孩子的臉上呈現出媽媽對孩子的那種滿意而寬容的笑容。

孩子特別能感覺美好的東西,隻要你感動了他,他的心靈就會變得高尚起來。這就是愛的交互。愛是一種能量,這種能量可以互換。

我把這件事在上次的家長會上講了,家長也被感動了。我說咱們要是能感動孩子,就會成為他的精神偶像。這就是馴養。家裏要是彌漫著這樣的空氣的話,這個家就成了孩子心靈的幸福的港灣。在以後的生活中,無論他多麼艱難,受到的挫折多麼大,他的心裏不會有孤獨無助的感覺,因為隻要他想起我們,想起那個家,再大的難關也能挺過去的。這就要求做父母的不但要有無邊無際的愛,更要有非常智慧的愛。因為這不但是教育的前提,也是提高人類生存質量的重要保證。

家長真的需要好好梳理一下自己的心了,查一查那顆心裏到底缺了什麼?不光為了孩子,也為了他們自己。因為我們成人也需要幸福地、有質量地活著。教育不光是孩子的問題,也是所有人的問題;教育,不是哪個部門的職責,而是每個人都應該負起的責任。

在大象群中,每一隻大象都肩負著每隻小象的責任,不論這隻小象是哪個媽媽生的;我們人類也應這樣。

這是一項艱巨的工程,太難了。由於文化斷層以及其他原因,有些人甚至失去了最基本的判斷標準。說素質教育,最重要的素質是什麼?是愛。愛從哪裏開始?從同情心開始,這讓我想起一節課……

那節課上我給孩子們講了個故事。說的是有個老爺爺因為太窮,還不起欠人的債,就躲到深山老林,在一處山坡上開了幾畝地種起了玉米。好不容易等玉米長高,結出玉米棒子,有一天,忽然來了一群猴子,衝到玉米田裏,掰下玉米棒子就吃,吃不完就扔。那隻領頭的、長得又肥又大的棕毛老猴特別喜歡紅玉米,因為紅玉米最香了,賣價也最高。玉米還沒有完全成熟,所以吃得少、扔得多。這真是一群惱人的猴子啊!老爺爺恨死它們了,恨不得全給打死。但是他幹看著沒有辦法,因為他手裏沒有槍。冬天來臨了,老爺爺隻好搞來一杆槍,拖著年老的身體打獵糊口,終於熬到了春天。

第二年,老爺爺又在田裏種了玉米,他想:這回再也不怕猴子了,要是它們再來,非得打死幾隻不可。玉米剛剛長出棒子,他就背著槍在地邊巡邏。

有一天,猴群果然來了,它們在棕毛老猴的帶領下,哇哇吼叫著衝向玉米地。當時老爺爺正在吃飯,聽見猴群的叫聲,趕忙扔下飯碗抓起槍,跑出門去。可是……猴子為什麼突然不叫了呢?而且還在田埂上站成一排?連棕毛老猴也在隊伍裏麵?老爺爺停下腳步,呆呆地站在那兒,他看見所有的猴子都拿爪子捂住眼睛,兩腿發抖,顯出極為恐懼的樣子。到底出了什麼事呢?老爺爺心想……

正奇怪著,玉米地裏突然走出一隻豺來,邁著慢悠悠的步子,在猴群前麵走過來走過去,那神情就跟皇帝對待犯了罪的大臣一樣。這樣巡視了幾個來回,那隻豺,用嘴叼了一根柴棍,放在棕毛老猴的頭上。其他猴子一見,“哇”的一聲,逃得不見了蹤影……

老爺爺一下全明白了,原來,豺是在給自己挑選美食,誰最肥最大就挑誰,它挑上了棕毛老猴。老猴知道自己大限將臨,身子抖得快要站不住了……

我問孩子:如果你是老爺爺,這個時候是不是特別解恨?呀,真是惡有惡報啊,你看來了一隻豺來幫我出氣了,甚至連槍都不用開了。老爺爺暗自大笑:哈哈哈!終於有人替我報仇來啦!你們是不是這樣想?

孩子舉手說:是,我們是替老爺爺高興,因為有人出來替他製伏猴子。

我又講——不是照本宣科,那樣不會產生大的震撼,我講的時候一般會把故事重新改編。我說:老爺爺本來還挺高興,他等著看豺把猴子一口咬死以解心頭之恨。但是他很快不這樣想了,因為他吃驚地發現,那隻豺,嗖的一下跳到棕毛猴頭上,一口一口拔下猴頭上麵的毛。原來豺為了吃得舒服,它要把猴子身上的毛全部拔光之後才要正式享用。每拔一下,猴子就慘叫一聲。你們想想,滿身的毛全拔光了,這隻老猴要受多麼大的痛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