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若有深意的微微一笑:“看得出,你對湘西術法有些研究。”他偏轉了目光望向諾璃:“正是如此……”他輕聲又念了一便:“我想起為道時雲遊四海五湖,途經湘西聽聞的屍蠱之道,屍家講究為屍體喉頭留一口氣,這一口氣實則便是以術法保亡者氣魄不散,因而可保屍身不腐。隻是正如你們方才所見,雖然製屍的方法早已不是秘密,可魂魄不容陽氣,隻能以陰滋陰,僵屍氣魄處這一口煞氣極重,陽人如何做出如此陰氣,正是屍術不為人知之處,非苗家本族弟子屍匠,從不外傳,因而即便是我,甚至是被奉為道家師祖的張道陵亦不從得知。可是,如果光憑一穴氣魄便可保屍首百年不腐,若能齊全七魄,想要起死回生,或許也不無可能。”
“七陰恒陽局。”我打斷了他的話:“我曾聽七爺說,七陰恒陽局是不知由哪個陽間術人無意間尋到的局,不過現在看來,做出這局的恐怕就是你吧。”“好悟性。”術人讚許的點頭,他嗤笑一聲:“地府的那些小子,實在是朽木不可雕,才說得出這樣的笑話。凡是為道者,自古就追求天地相融,長生不死,千百年來,道家為了追求永生,煉過的丹,做過的局還算少嗎?七陰恒陽局,雖然稱不上完備,但也絕不是一個平凡道人隨隨便便便碰巧便擺得出的。魂魄乃是虛無縹緲之物,要借鬼器滋生出的陰氣為亡魂注入七魄使之重返肉身絕非易事,稍有不慎魂魄連同肉身便都會飛灰湮滅,沒有道行的人可絕做不出這樣的局,即便我當時已是修行百年,要真正擺出這局可也不容易。”
“我對我的宿命記恨了百年,我做的一切就是為了有朝一日能更改命格,可萬萬沒想到的是,若不是我命中死後滯留地府,或許我還當真就做不出這局,不過這也讓我更加肯定,就連老天爺也有意助我,我絕不該留在地府受罪!”他情不自禁的大笑,笑的渾身顫抖,他用渾濁翻白的眼睛來來回回掃視著我們,他的眼裏竟劃過一分愕然:“怎麼?你們就一點也不好奇,我是如何才做出這局的嗎?”
死寂持續了片刻,術人笑容漸淡,眉宇間露出一抹凶相,黃符倚在我身後的墓壁上,攥著失血發白的手指微微支起身略帶虛弱的開了口:“我記得,我年幼時才入道門,天資平凡,指法局陣學了多時也不曾學會,為此師父常常責罰我,我很不服氣,因為在那時我看來做個道士,不過是照樣畫符做咒,隻要多花些日子,誰都能學會,因此對師父的話全不以為然,我的道法也因此一直不曾長進。”嗬!我驚奇的巴望著黃符,感情黃道長作為這麼一尊師重道的教材級人物,那丫也有過叛逆的年頭!
“直到後來一夜,祖師爺親自托夢給我,跟我講述了他曾經弘揚道義之年,開辟道法,如何開陣做局。” 哎!這不是你小子不爭氣,張天師他老人家實在看不下去了嘛,老人家花了這麼些年經營的招牌,萬一砸在你小子手裏那可就不值了!黃符喉頭微微有些哽咽,他咽了咽口水:“祖師爺告訴我,欲清天地,必自遊於山林,方可得天地之氣;欲清心神,必先試於自身,才能曉血脈之流。”黃符越說越感動,他用勁兒眨巴著倆淚汪汪的小眼睛:“要想學盡天下道法或許著實不易,但要自立一法,自啟一陣,必須親曆而為,更可能要花數十年的功夫,磨礪千萬次方可成效。”
“說的正是。看來張道陵,倒的確有教書育人的本事。”術人戲謔一笑點頭道,他深吸一口氣:“想要做成七陰恒陽這樣一樁足以改變生死的大局,不經過千萬次嚐試是絕不可能的。此局是個陰局,作用於陰魂,要想試局也隻能以陰魂試局。”“而正好,你是個鬼差。”一路的場景,一幕幕突然浮現在腦海,三清的鍾鳴也好,弄玉的笛聲也好,又或是林家的森森鏡影……凡是和鬼器扯上關係的,沒有一個是有好下場的,怒火從心底燃起,我直直望著術人,氣血直衝上頭腦有些發暈,將他麵容焦黑的輪廓在眼前留下層層重影,我攥緊了手,骨骼“格格”的發顫:“入了地府的陰魂本就是已死之人,受了一世的苦,你作為鬼差,本該給他們一個恕罪重新來過的機會,卻讓他們更添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