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官,上文說的蘭兒見駕,鹹豐帝很是愛她,如何中選多日,並未召幸,難道真貴人善忘麼?這正是一大疑團,看官試一猜之。說來又是話長,在下又不能不敘。
當鹹豐帝挑選秀女時,他因旗女的顏色,多是平常,曾想選幾個漢女入侍宮闈,作為妃嬪。可奈神武門內,懸有厲禁。在昔,順治初年奉皇太後懿旨,有以纏足女子入宮者,斬。祖訓煌煌,不能違背,未免愁煩得很。誰料那先意承旨的宮監,探得鹹豐帝口風,竟向外省民間采了絕色漢女好幾名,送入圓明園中。逢君之惡,統由若輩。這圓明園是清室第一個靈囿,由雍正時開手建築,至乾隆朝方才告成。宏敞壯麗,曠古無兩,連園門都有十八座,就中龍樓鳳閣,桂殿蘭宮,瑤草瓊葩,珍禽異獸,實是數不勝數,賞不勝賞。就使左思的《三都賦》,司馬相如的《上林賦》,摛藻揚華,尚不能仿佛二三。是誇張語,亦是諷刺語。雍乾以後的嗣君,每值朝政餘閑,在園中遊幸,作為消遣。此次漢女入值,乃是破題兒第一遭。
漢女的裝束比旗女秀媚得多,旗女是天足圓趺,縱有三分姿色,終未能婀娜動人。漢女素來纏足,於體育上原是有礙,於姿態上實屬增嬌,裙下雙彎,真個銷魂。作者殆亦喜纏足女子耶,一笑!而且鹹豐帝生長禁中,從小兒跟旗女廝混,定然數見不鮮,驟遇漢女入園,那得不刮目相看。當下天顏大悅,厚賞宮監,讚他變通古製,易宮至園,無違祖訓,克慰朕心,真是敏幹得很!遂派各漢女分居亭館,自己做個花國蜂王,任情恣采,今夕是這個當禦,明夕是那個侍寢。得寵最甚的,計有四人,都各賜她芳名,叫作牡丹春,海棠春,杏花春,武陵春。四春佳麗聞名天下,看官試想,這鹹豐帝戀著四春,已是應接不暇,還有什麼心腸,憶著蘭兒!所以蘭兒入宮,竟落得長門寂寂的樣子。原來如此。
轉瞬是小春時光,立後的佳期已到。鹹豐帝先遣官,祭告天地、宗廟、社稷,隨後命大學士裕誠為正使,禮部尚書奕湘為副使,持節齎冊,立貴妃鈕祜祿氏為皇後。乾德當陽,坤儀正位,這是極大的典禮,宮裏麵忙碌得很。鹹豐帝出禦乾清宮,受皇後禮;皇後入禦坤寧宮,受妃嬪以下各人的朝賀。蘭兒也列入末班,一同拜謁。禮成後,宮內外供差的人,都沐恩賜,連蘭兒也得了厚賚。自是蘭兒手頭頗有些寬綽起來。起初入宮,因家況艱難,隻置了幾件布衣粗服,至此蒙恩受賞,把衣飾盡行掉換,越顯得玉質金相。俗語說得好,佛要金裝,人要衣裝,確是閱曆有得的話頭。打扮得身子兒乍,準備著神女會襄王。
自皇後冊定後,坤寧宮內,禦駕頗常往來。隻皇後的品貌雖也齊整,性情兒卻很是幽嫻,一切行動舉止,統是大大方方,半點兒不露輕狂。這番由妃升後,暗中是康慈皇太妃主張,鹹豐帝奉命而行,麵上頗還相敬,心中不甚加愛。這蘭兒聆音察理,鑒貌辨色,已覺得窺透三分。本想搭渡過橋,先從皇後身上用些揣摩迎合的工夫,令皇後歡喜了她,隨時入侍,好借此親近天顏。怎奈皇後秉性誠樸,不喜逢迎,任你如何巴結,她總淡淡兒的對付。慣作頓挫之筆。蘭兒無從入手,頗覺憂煩。過了一月有餘,禦駕且不甚臨幸。皇後還未曾注意,蘭兒卻很是縈愁。她從各宮監處探問底細。宮監因與她莫逆,稍稍得著外麵的風聲,就私自報聞,甚麼海棠牡丹的名號,說得天花亂墜。那蘭兒不聽猶可,聽了這種消息,耐不住心頭撞鹿。統是對頭。外麵雖強作歡笑,意中是著實焦勞。有幾個狡黠的宮監,從她一顰一笑中,覷著愁腸,也猜不透有什麼心事。各選女或與她同情,暗自希望,總不及蘭兒的著急。隻選女中有一位鈕祜祿氏,乃是皇後的妹子,承恩侯穆揚阿次女。穆揚阿得隴望蜀,又把次女應選,選入後,也在坤寧宮承值。皇後誼篤同胞,自然另眼相待,朝夕不離。蘭兒背地裏常叫她作西宮娘娘,及見了麵,恰是備極謙和,異常親昵。她道蘭兒是真心要好,因在皇後前代為揄揚。皇後本沒有成見,聞妹子時常說項,也便惦記在胸,略略優待。本是一個大對頭,恰成一條大引線。蘭兒得步進步,就向皇後寢室間時去侍奉。
看官,上文說的蘭兒見駕,鹹豐帝很是愛她,如何中選多日,並未召幸,難道真貴人善忘麼?這正是一大疑團,看官試一猜之。說來又是話長,在下又不能不敘。
當鹹豐帝挑選秀女時,他因旗女的顏色,多是平常,曾想選幾個漢女入侍宮闈,作為妃嬪。可奈神武門內,懸有厲禁。在昔,順治初年奉皇太後懿旨,有以纏足女子入宮者,斬。祖訓煌煌,不能違背,未免愁煩得很。誰料那先意承旨的宮監,探得鹹豐帝口風,竟向外省民間采了絕色漢女好幾名,送入圓明園中。逢君之惡,統由若輩。這圓明園是清室第一個靈囿,由雍正時開手建築,至乾隆朝方才告成。宏敞壯麗,曠古無兩,連園門都有十八座,就中龍樓鳳閣,桂殿蘭宮,瑤草瓊葩,珍禽異獸,實是數不勝數,賞不勝賞。就使左思的《三都賦》,司馬相如的《上林賦》,摛藻揚華,尚不能仿佛二三。是誇張語,亦是諷刺語。雍乾以後的嗣君,每值朝政餘閑,在園中遊幸,作為消遣。此次漢女入值,乃是破題兒第一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