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6章 走出樹林,不全是筆直的一條道(1)(3 / 3)

“好!”司馬師應了一聲,提起筆來,微一凝思,就行雲流水般寫道:“在下不能解民困,則在上不能定社稷;在遠不能安民心,則在近不能昭明德。”

“這段話鍾某愛看也愛聽--”鍾毓拿起他這張字幅,看了又看,笑了又笑,“司馬君你們既然在下解了民困,在遠安了民心,我等在上自當襄助陛下定了社稷,在近自當襄助陛下昭了明德--決不令一物失所,亦決不讓一人受誣!”

司馬師聽他這麼一說,頓時心情一鬆,朗聲大笑起來。羊祜和甄德見了,亦是相視一笑,各有會意,隻道:“鍾議郎的字中正仁和,司馬參軍的字沉峻雄兀,當真是相得益彰!”

雙方正在飲水交歡之際,鍾毓忽然無意間說道:“對了司馬君,你此番查出了豐沛酒莊侵占屯田積糧釀酒私賣之事,確是難能可貴。不過,曹璠將軍那邊也不是一點兒好事沒做。前日鍾某去他安西將軍府赴宴,席間他向鍾某舉報了一樁貪腐大案的重要線索……”

司馬師唇角滑開了一抹笑意,半疑半諷地向羊祜那裏一瞥:“楊君,你聽到了嗎?鍾大人居然談到曹璠將軍也喜歡反腐懲貪?鍾大人,您且細細講來我們聽一聽……”

羊祜還未答話,甄德已是冷冷笑道:“莫非他到了此時此刻還想逮著誰來亂咬一口‘戴罪立功’?”

鍾毓深深地看著司馬師:“曹璠將軍稱他近日拿住了一個龜茲商人,似有倒賣鹽物之罪行。如果這龜茲商人被核實倒賣的真是官鹽的話,那麼關中監鹽署的羅傑謁者那裏可就脫不了幹係。他曹璠自己倒是沒敢妄動,隻是囑托鍾某將這一線索帶回皇宮直接麵呈陛下。瞧他的樣子,他對這事兒看得極重,還托鍾某將他的密奏也一並帶回……”

說到這兒,他目光一轉,一一在甄德、羊祜、牛恒等人臉上掠視而過,正容言道:“今日鍾某在此向諸君提起的這些內容,無論是真是偽,是虛是實,諸君都不要泄露出去。”

司馬師這邊的心髒卻“咚咚咚”狂跳了起來:這羅傑可是自己父親大人當年擔任尚書仆射時的麾下故吏,曹璠借著查獲官鹽私賣之事把他卷進來,莫非是想將這股“陰火”引燒到父親大人那裏去?他正思忖之間,卻覺牛恒在旁邊過來暗暗拉了他衣角一下--他立時有些明白過來,就故意裝作大驚小怪地揚聲而道:“哦?竟有這等事情?依師看來,羅傑謁者平素倒是顯得清廉之極,他還真有膽子敢幹這等貪墨之行?鍾議郎,可能就如甄太守所言,莫不是曹璠將軍疑神疑鬼亂攀亂咬而欲借此轉移朝臣對豐沛酒莊侵占民屯積糧一事清議之力罷?”

鍾毓皺了皺眉頭,說道:“鍾某對此亦有同感,不然也不會將此事件跟你們說起了!所以,鍾某特意還告誡他千萬不可輕舉妄動,定要待到鍾某入京麵聖稟明情形之後再行遵從聖意處置。

“不過,司馬君,你不是一向以肅清貪賄為己任嗎?在這段時間裏,倒可以對這監鹽署之事多加垂意,屆時鍾某會建議調你過來一道查辦此案的--說實話,鍾某也是擔心曹璠實為挾私報複他人以借機脫罪!”

司馬師臉上靜如止水,隻肅然而言:“多謝鍾兄的信任。師屆時定當全力協助,不敢怠慢。”

親自將鍾毓、甄德、羊祜等送出府門之後,司馬師一直站在門口處望著他們的馬車遠遠離去,直到消失在他的眼簾之中。

然後,他緩緩轉過身來,麵色一瞬間變得似鐵石一般生硬。他冷冷瞥了牛恒一眼,慢慢走回了自己的房舍。牛恒隨他入室後便吩咐了人們不得近前打擾,同時替他緊緊關上了房門。

在沉沉的氣氛中,司馬師唇齒間吐出的一個字兒一個詞兒就如鐵錘一般剛硬:“羅傑他真的在和西域商賈做著私賣官鹽的勾當?”

牛恒的腰微微彎了下去,靜靜地點了點頭。

司馬師按著書案邊緣的雙手一下緊繃了起來:“他這些事兒和我司馬府究竟有沒有牽連?牛伯,您一定要給我講實話!”

室內的空氣一下凝滯成了一潭死水。牛恒垂低了兩眼,久久沒有答話。司馬師又逼了一句:“牛伯,我一定要知道這事兒所有的真相!”

牛恒悶了半晌,才緩緩而道:“依牛某之見,羅傑這事兒是應該能夠處置妥當的。”

司馬師這時才終於親耳聽到了真正答案。他露出難以置信的神情,頹然一下坐倒在榻席上,喃喃自語道:“這……這怎麼會?羅傑那是何等清廉的人,我還不知道嗎?他當年在太尉大人手下擔任尚書台倉曹吏的時候,下麵郡縣的上計吏給他送了那麼多‘孝敬錢’,他都一分不剩地交了國庫!太尉大人還曾經要我和子上學習他的清正廉潔呐!就是現在,羅傑也沒買過一處好宅,沒置過一畝田產!他怎麼會是貪汙之賊?他……他貪來這些錢做了什麼?”

牛恒卻沉靜地說道:“大公子說得沒錯!羅君的確是兩袖清風、一文未取的大清官!就是曹璠、曹忠他們現去他家裏,去他親族那裏去抄搜,也不會找出他一分一文的貪墨之財來!大公子,他永遠是值得您和二公子認真學習的楷模!”

“那……那他為什麼又和西域商賈勾結起來盜賣官鹽?”

“那是因為,羅君將盜賣官鹽所得的全部錢財都投入太尉大人的千秋大業之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