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漫無邊際的青春裏,我多少次墜入深淵,多少次暗夜哭泣,最後讓我好起來的,竟然每次都是那些書頁裏的簡單句子。這是閱讀帶給我的拯救——於水火,於迷途,於山崩地裂,於大廈將傾。
人生最年輕、最炙熱的時光,我從未後悔過與書相伴。在某種程度上,不是我選擇了它們,而是它們選擇了我。
我在書裏遇見了那麼多最高貴、最堅韌的靈魂,他們在紙上和我對談,在夢裏和我偶遇,讓我知道孤獨不足為懼,艱難不足為懼,一切都不足為懼。
3.
再後來,我也成了一個作者,對閱讀,有了更深的領悟。雖知道自己也許窮盡一生的努力都不可能像他們一樣妙筆生花,但這仍不妨礙我每一秒鍾的致敬。
寫童話的時候,我想象著日本的童話作家安房直子。她一個人離群索居,住在遙遠偏僻的山上,衣食盡簡,飄飄遙遙。她隻活了40多歲,卻留下了那麼多空靈渺遠的童話。她寫手絹上的花田,寫雪山上的精靈,極盡這人間的美好與夢幻。
寫小說的時候,我想象著闊步走在街上的加繆先生。他也隻活了40多歲,就在得到諾貝爾文學獎的那年意外離世。可我總想著他的照片和那些熱熱鬧鬧的文字,想象他穿著灰花呢大衣、手插口袋、爽朗地笑著。他的反叛裏隱藏著對人類最深刻的愛意,我也由此知道一個人的偉大源於他自認為的渺小,才甘願謙卑俯身,在擁抱天空前先熱切真摯地擁抱大地。
寫散文的時候,我想象著台灣的琦君女士。她的筆下寫滿了人情世故、故鄉風物,全是溫柔的懷念。從10歲的語文課堂,到異地他鄉小小的圖書館,我為她筆下的文字哭哭笑笑,也開始懂得這一生的記錄都要窮盡一顆真心。
縱然迄今為止,得以出版的隻有零零散散的隨筆,但我仍然樂此不疲地創作著無人閱讀的童話和小說片段,因為“寫作本身,就是寫作的回報”。更何況,我總覺得,通過一個又一個文字搭建橋梁,我可以更接近它們的世界。
這麼多年,我既在生活裏養成了很多新習慣,也丟棄了很多舊習慣,可是生活中唯一沒有變化的就是閱讀。
盡管畢業兩年,但仍然每月去兩次市立圖書館挑選書籍。比起看電視和聚會,我最享受的休閑方式仍然是端杯茶看一本小說。它讓我在孤獨的時候有事可做甚至怡然自得,即使無人陪伴也擁有著最有趣的伴侶。
好多年後,我仍然記得那些在異鄉的小路上默念裏爾克詩句的時光。
他說:“願你有充分的忍耐去擔當,有充分單純的心去信仰。請你相信:無論如何,生活是合理的。”
是的,我終於學會了擔當和相信。回溯這一路,竟是閱讀讓我變成更好的人。
這個“好”不是更美貌、更富有,甚至不是更聰慧,而是它讓我在暴怒時平靜,在痛恨時原諒,像鎮靜劑一樣安撫著我年輕焦躁的靈魂。
多少個好風好日,都是閱讀陪著我。多少個淒風冷雨,也是閱讀救了我。
一個人的似水年華飄忽而逝,我永遠不知道會在哪天遇見那本書,又會是哪本書逆轉我生命的流向。它帶給我龐大的驚喜與改造,遠遠多於其他任何事物。
所以,我一生都不會舍棄它。
也多想跟你說,讀書吧少年,它永遠不會辜負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