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韓邪單於降漢的消息傳出,從烏孫到安息(伊朗)的廣闊中亞地區,原本歸附匈奴的國家無不震驚,大漢帝國的聲威遠達萬裏之外。
甘露元年(前53),陷於被動的郅支單於也派兒子入朝,表示願意臣服。漢宣帝置之不理,仍然繼續扶持親漢的呼韓邪單於。
很明顯,郅支單於已經無法吞並呼韓邪單於的南匈奴,唯一的出路,就是向西、向北拓展。於是郅支單於揮師西進,大破烏孫,繼而向北進攻,接連擊滅烏揭、堅昆、丁零諸國,並將首都遷到堅昆。郅支頗有些本領,打仗很少失敗,但為人極其殘暴。逃遁北方後,自認為山高皇帝遠,可以高枕無憂,竟然冒天下之大不韙,殘忍殺死漢使穀吉。
殺死漢使是郅支走向覆滅的開始。由於擔心遭到漢政府的報複,郅支決定再次向西遷移。正巧中亞的康居與烏孫爆發戰爭,康居戰敗,向郅支單於求援。郅支單於本就有意西遷,正好借此時機揮師西進,隻是他運氣不佳,行軍途中遭遇暴風雪,傷亡慘重,到達康居時隻剩下三千多人。
雖然兵力不多,郅支單於仍證明自己是軍事天才。他率匈奴與康居聯軍,大破烏孫,一路追擊至首都赤穀城,沿途燒殺搶掠,無惡不作。回到康居後,郅支單於反客為主,自命為救世主,以太上皇自居,不把康居國王放在眼中。
康居很快淪為郅支單於的殖民地。他發號施令,隻要敢違背者,格殺勿論。他大開殺戒,處死數百人,殘忍地肢解後拋屍河中。連嫁給郅支的康居公主,都因為一言不合被一刀殺死。很多百姓被抓去修築單於城,這座城堡整整耗時兩年才完工。
郅支又以匈奴單於之名,派使節向周邊國家勒索,膽敢不進貢者,便派軍隊攻打。不過,對於大漢帝國,郅支單於則不敢得罪,他給西域都護府寫了一封信,假惺惺地說:“我居住在這個困厄之地,願意歸附強大的漢帝國,派我的兒子入質中國。”事實上,他哪有臣服之心,不過以為康居國遙遠,漢朝軍隊無法到達罷了。
可是誰能料想得到,一位偉大的英雄橫空出世,竟然萬裏遠征,斬下郅支單於的首級,完成史無前例的英雄壯舉。
這位英雄便是陳湯。
在郅支遠遁康居期間,雄才大略的漢宣帝去世。他是西漢王朝最後一位傑出的帝王,繼任者元帝劉奭才能平庸,帝國開始走下坡路。不過,陳湯的偉大事業,為這個平淡的時代畫上絢麗的一筆。在家鄉混不出頭,陳湯決定到長安闖闖。總算運氣不錯,他謀了個太官獻食丞,總算擺脫了窮困潦倒的生活。
在長安,陳湯結交了一位好友富平侯張勃。正好元帝劉奭下詔由各侯爺向朝廷推薦可用之才,張勃便推薦陳湯。不巧的是,陳湯的父親去世了。按照禮製,陳湯應該立即回家奔喪,但眼看升遷機會就在眼前,他豈肯放過?儒家信徒漢元帝大怒,你陳湯居然不奔父喪,這種人怎麼能升遷?不僅沒提拔他,反而把他逮捕下獄。
出獄後,陳湯又成了無業遊民。當時朝廷外交頻繁,需要大量的使節,陳湯便毛遂自薦。朝廷給他一個郎官的頭銜,出使西域。幾年後,陳湯在西域如魚得水,遷為西域副校尉,他的頂頭上司是西域都護甘延壽。
此時,西域的政治十分微妙。北匈奴郅支單於獨霸康居,他野心勃勃,出兵攻打烏孫與大宛,烏孫與大宛連吃敗仗。陳湯隱隱感到郅支的殺氣。他對甘延壽說:“西域諸國向來畏懼匈奴,如今郅支控製康居,侵逼烏孫、大宛,一旦得手,西域將有重大的變化。到時郅支以康居、烏孫、大宛為根據地,北擊伊列,西取安息,南奪月支,不用多久,西域各國必陷入危險。”
甘延壽聽後連連稱是。陳湯分析說:“康居守備很弱,沒有堅固的城堡,沒有強弓勁弩。如果我們動用屯田部隊,外加烏孫等國的夷兵,出兵直指單於城下,郅支欲逃無路,欲守不能,千載之功可一朝而成!”
擅自調動西域諸軍的軍隊,這種事甘延壽可做不來,他打算先上疏朝廷,待皇帝批準後再展開軍事行動。陳湯擺擺手道:“朝廷公卿,見識平庸。這種大謀略,非平庸之輩所能了解,交由他們商議,這事準不成。”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何必受製於朝廷呢?
這麼大的事,自作主張成嗎?甘延壽心裏沒底,病倒了,也不知是真病還是裝病。陳湯才不管什麼朝廷旨令,瞞著甘延壽,擅自矯詔,命令西域諸國軍隊及漢屯墾兵團前來集結。陳湯做事雷厲風行,西域各國不敢怠慢,短短幾天時間就拚湊了一支聯合軍隊。
甘延壽大吃一驚,嚇出一身冷汗,從病床上跳了起來,匆忙前來阻止。陳湯手按劍柄,嗬斥道:“正是建立千載奇功之時,各國大軍已集結,你是不是想阻止?”甘延壽被他排山倒海般的魄力給震懾住,隻好豁出去一拚了。
陳湯集結了四萬餘人的軍隊,包括漢屯墾部隊及西域諸國部隊。遠征軍團編為六個縱隊,分別由六名校尉指揮:揚威校尉、白虎校尉、合騎校尉、戊校尉、己校尉及西域副校尉陳湯。總指揮是西域總督甘延壽,真正的靈魂人物是陳湯。
大軍出發前,陳湯與甘延壽一同上疏朝廷,自劾矯詔之罪,闡述出兵緣由。奏章發出後,陳湯不等朝廷回複,即日率軍啟程,直指康居單於城。大軍兵分兩路,一路沿南道(塔克拉瑪幹沙漠的南緣)行進,翻越帕米爾高原,進入大宛,折向北,進攻康居。另一路沿北道(塔克拉瑪幹沙漠北緣)行進,抵達溫宿,翻越天山山脈,借道烏孫,直逼康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