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九道:“若是以後有機會,我定要和元漢兄切磋一番。”
胡元漢笑道:“隻怕兄弟的劍不聽使喚,我可不想丟了老命。”
淩九笑道:“隻怕是我丟了小命。”
兩人都笑了,隻有苦無在後方閉眼,不知何時已頭頂禪鎮,旁若無人。
那馬兒已然累了,慢了許多。
淩九看著小小,又道:“元漢兄,不知你喜不喜歡小小這孩子。”
胡元漢想也沒想,道:“自是喜歡得不行。”
淩九沉默片刻,道:“那你可有仇家?”
胡元漢略加思索,道:“我自認是沒有,可也說不準。畢竟人活在這世上,總是有人見不得你的,莫名就會有些仇家。”
淩九道:“那再所難免,你知道我所說的仇家並非如此。”
胡元漢點了點頭,道:“那便沒有。”
淩九道:“那你可想要個女兒。”
胡元漢已懂得他的意思,道:“這對小小來說,未免太過殘忍,你覺著她會願意跟著我這老漢嗎?”
淩九道:“至少比跟著我好上千百倍,我隻怕有朝一日,我……”
他再也說不下去了。
胡元漢見前方有個水塘,籲了一聲,這才道:“可有的事會比死了更難受,就如同小小醒來看不見你一般,所以這件事,還是等那娃娃醒了再說。”
淩九道:“等她醒了再說,豈不更加殘忍?”
胡元漢道:“去臨江的路還遠著呢,再說吧。”
淩九沉默了。
馬車停了下來,胡元漢讓馬喝了些水,吃了些草,歇息一番,便又繼續上路了。
今日的路已行了二十裏有餘,一路上並無人來索淩九性命,周邊似乎連一點殺氣也沒有。
或許是因為路太偏,又或是因為苦無的存在,所以那些人並不做這徒勞之事。
苦無終於睜開了眼,小小醒了卻無甚精神,隻是伸手玩著淩九下巴那刺手的胡茬,不亦樂乎。
苦無望向遠方,問道:“不知此去臨江,還有多少路程。”
胡元漢道:“還有近五百裏路。”
苦無點了點頭。
他們眼前漸漸出現一個小鎮,這小鎮的樣子和浦河鎮很像,若是堆了雪,肯定會更像。
淩九忽然想起了一件事,道:“苦無大師,不知當初你遇見昊陽門弟子時,他們身旁可有與他們不一樣的人。”
苦無想了一想,道:“不知檀越指的可是一位少年?”
淩九道:“是的。”
苦無道:“當時貧僧也覺奇怪,為何昊陽門會綁一個少年,自然是記憶深刻。”
淩九歎了口氣,道:“想必那少年已在昊陽門吃了許多苦。”
苦無道:“那少年是檀越的朋友?”
淩九道:“是吧!隻是當時我卻沒將他當做朋友,看來如今我已不止欠他一壺酒了。”
苦無道:“種粟無以生豆,何因便招何果,檀越莫要太惦掛於心,那少年自有他的造化。”
淩九道:“他是個善良的人。”
苦無道:“那他自會有福報。”
淩九望著小鎮,回苦無道:“但願如此!”
那叫賴小章的少年給淩九留下了太過深刻的印象。
他從未想過一個與他隻有一麵之緣的人,竟能讓他這雙手沾滿鮮血的劍客難以忘懷。
或許是少年與他年輕時太過相似,又或是少年的勇敢與善良,亦或隻是因為那一壺寒潭香。
別人隻歎“莫愁前路無知己,天下誰人不識君”。
可淩九倒不願應那後半句。
這天下,越少人知道他,反倒愈好。
去往臨江的路,已不在話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