賴小章道:“可偌大一個昊陽門,卻隻有你認他!”
柳添雲轉身將筆輕放在那筆擱上,道:“聽你這般說,你似乎很仰慕大師兄,此前我也不止一次聽你提起他,說他是這天下真正的劍客。”
賴小章道:“難道不是?”
柳添雲道:“雖然大師兄的自在劍法已是天下聞名,但要說其劍法,也絕不是最厲害的。”
賴小章道:“我不曾說他劍法最厲害,我隻說他是真正的劍客。”
柳添雲道:“隻是這已不重要了。”
他說著時,轉身負手看向門外飄絮,歎了口氣。
山風吹來,門前兩株九頭蘭已彎下了腰。
賴小章察覺他與昊陽門其餘人並不是一類人,又問道:“所以你還相信淩九?”
柳添雲道:“我是否相信他,不也不重要了?”
賴小章鏗鏘有力地道:“當然重要,一個人活在世上,多一個人懂他,那他便會少一分孤獨。”
柳添雲回頭看著他,笑道:“確實如此,隻是孤獨本就是人生常態,孑然一身也不是不好。”
賴小章道:“若你真的相信他,又為何窩在這書房內?你本該幫他的。”
柳添雲苦笑道:“我?我苦有一柄劍和一隻筆,我能幫他什麼,難不成靠我就能改變天下人眼中的事實?”
賴小章道:“有些事即使改變不了,卻也應該去做的。”
柳添雲沉默片刻,走了過來,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光有一腔熱血是不夠的,有的事還得慢慢來。”
賴小章道:“有的事慢不得,隻怕到時人沒了,便什麼都沒了。”
柳添雲笑道:“看來你比我還要著急想要證明大師兄的清白。”
賴小章道:“隻因我第一眼見他時,我便覺得他本不應該如此潦倒和憔悴的,他可是淩九!”
柳添雲道:“可你卻什麼也幫不了他,反而給自己帶來了麻煩,不是嗎?”
賴小章道:“我遲早會幫。”
柳添雲道:“你拿什麼幫?最起碼手裏得有把劍吧,哪怕有把刀也是好的。”
賴小章不再說話了,一陣風拍在他臉上,竟讓他額上結痂的傷口有些疼痛。
柳添雲又道:“如今我隻想待在這雪窗中,江湖上的事,我並不想過問,能有這一桌一椅一盞燈,再有幾架書,便已是最好。”
賴小章見他似不願再提淩九之事,自己也沒必要繼續討個沒趣。
他看著牆上那那句詩,道:“行到水窮處,坐看雲起時。看來你很向往那靜雅的田園生活。”
柳添雲道:“隻是身在這昊陽門中,我已不可能過上那樣的日子了,能有間書房給我,已是不錯了。”
賴小章道:“你這書房倒是有些小了。”
柳添雲笑道:“自古至今,書房本就無一定之規,雕梁畫棟與環堵蕭然並無區別。築於水濱也好,造於山間也罷,哪怕是隱於郊野又有何妨?那些個真正的文人墨客,誰還在乎門前植的是南山之竹,房頂蓋的是荊楚之茅?書房本就宜簡不宜繁,斯是陋室,惟吾德馨。”
賴小章道:“可惜你這書房偏偏在這昊陽門中。”
柳添雲道:“再如何追求高雅絕俗之趣,但人終究也脫不了這人世的,能在山間安心寫字,已是不容易了。”
賴小章笑道:“看來你還是個書癡!”
柳添雲道:“別人常常這麼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