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4章 混亂的大撤退(2 / 2)

衛立煌臉紅了,說:“本來這裏可以不撤,但是,東麵的娘子關叫鬼子占了,鬼子沿正太鐵路快到太原了,抄了這兒的後路,不撤不行……”

楊老先生說:“你們這一撤,俺們就更要撤了,鬼子來了,能有咱的好果子吃?”

衛立煌說:“撤退隻是暫時的,我們還要打回來。你想,咱國家這麼大,人口這麼多,鬼子製服不了咱們……”

楊老先生半信半疑地點點頭。

辭別楊老先生一家,衛立煌站在院子裏向北方瞭望。氣勢雄偉的北門城樓黑黢黢的,此刻無法看清那上麵寫有“晉北鎖鑰”的巨匾。衛立煌於寂靜之中回憶了一下堅持達20多天的這場殘酷的戰爭,覺得有成功的經驗,也有失敗的教訓。廣大官兵的愛國和犧牲精神在過去的內戰中從來不曾見過,他作為前線最高指揮官感到欣慰。而戰鬥中不該有的失誤——譬如指揮係統的紊亂、各部隊分割使用、逐次增兵、隻知死守陣地的呆板戰法等等,都減低了戰鬥力的發揮,尤其是1O月16日反擊南懷化的失敗和郝夢齡軍長、劉家琪師長以及數千將士的壯烈、乃至無謂的犧牲,使他感到內心隱隱作痛……同時,通過和周恩來、彭德懷等共產黨高級將領的接觸,他進一步了解、認識了共產黨人,他們對中華民族的憂慮,對抗戰前途的見解和強烈的自信心使他折服;戰役期間,八路軍一仗一仗地配合正麵友軍作戰,使他在若幹個關鍵時刻,都能順利脫險,他們機智、靈活、聰明的戰法,令他神往。他認為,也許八路軍才真正是複興民族的最精銳的部隊……

這時,參謀長郭寄嶠走過來。衛立煌像突然想起什麼似的,說:“寄嶠,一定要督促各部,越是撤退,越要沉著,越不能亂,不然,敵人放開手腳追擊,我們損失更大。”

郭寄嶠說:“是!我在琢磨,閻長官命令我們向太原以北既設陣地線後撤,依城野戰,保衛太原,結果會怎麼樣?”

衛立煌說:“我也在考慮。以忻口和晉東撤下來的疲憊之師,在太原周圍與強敵決戰,不會有好結果,部隊能否掌握住都難說。”

此時,衛立煌對抗戰充滿信心,但他對依城野戰保衛太原已失去信心。

11月2日晚9時,前線部隊按照衛立煌的命令,各派出小分隊向當麵之敵發動短暫的出擊後,主力開始撤離。

被外國輿論譽為“華北抗戰高潮的標誌”的忻口戰役就此結束。

許多年來,忻口戰役一直被史學家稱作國共合作的典型戰例。然而,這樣的合作,在此後的對日作戰中卻很少出現,由於錯綜複雜的曆史演變,國共兩黨的合作,也從此結束了它的“蜜月”時期……

壽陽。11月2日上午,原定到八路軍第129師跟蹤采訪的上海《大公報》記者陸詒隨川軍後續部隊到達壽陽。他看到壽陽的局勢更加混亂,部隊一邊往前開,潰兵一邊往回撤,據說日軍已到達離壽陽20公裏的地方,此時,再想沿正太路去第129師已不可能。當晚,陸詒搭上一輛運載傷兵的列車,撤退到榆次。

11月3日天剛亮,數架敵機飛臨榆次車站上空,對準車站和受阻的傷兵列車一陣狂轟亂炸,當時的場麵慘不忍睹。陸詒在混亂中與部隊失去聯係,這個遠道而來的戰地記者還未及寫出一篇稿子,便被迫夾雜在難民群中連夜步行35公裏到達太原以南的太穀。

就在這一天,娘子關戰役總指揮黃紹竑發出正太線守軍全線向太原方向撤退的命令。其實在日軍的追擊下,正太線早已混亂不堪,撤退令一下,混亂的狀況更是難以用語言複述。這種局麵與忻口方麵較有秩序的撤退形成反差。

在太穀,陸詒聽說同蒲路每晚有兩三班不定期的列車,裝運傷兵和難民,他打算搭這種車輛繼續南逃。終於,夜色之中有一列小火車開進太穀站,難民們蜂擁而上,但是,每一節車廂都有士兵把守,傷兵車不準上,綏靖公署的專車不準上,各機關的包車不準上,上去就要開槍。其實,陸詒注意到,這些車廂都是滿載官員眷屬和大批行李,既無傷兵,更無難民。陸詒對看守車門的士兵說,他是上海來的記者,請允許他上去。然而,那些荷槍實彈的士兵說,沒有上司的命令,哪個都不能上車,不然就開槍,打死活該。

陸詒沒有辦法,隻好趁士兵們不留意時,在黑暗中攀上鐵篷車的車頂,於4日下午到達臨汾。抗戰初期短暫的山西之行像一場夢魘,令年輕的戰地記者陸詒深切地體驗到了我們這個民族的災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