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段未來的展望——大循環
第八大期偉大的期待民國七年至……(1918——……)
第一段“本土文化中心的摶成”,最顯著的標識仰韶文化(新石器時代)的陶器花紋變為殷周的銅器花紋,以及農業的興起等。第三大期“思想的奇葩”,指的散文時代。第六大期“不同型的餘勢發展”指的詩中的“更多樣性與更參差的情調與觀念”以及“散文複興與詩的散文化”等。第四段的“大循環”,指的回到大眾。第一第二大期是本土文化的東西交流時代,以後是南北交流時代。這中間發展的“二大原則”是上文提到的“外來影響”和“民間影響”。而最終的發展是“世界性的趨勢”。這就是聞先生計劃著創造著的中國文學史的輪廓。假如有機會讓他將這個大綱重寫一次,他大概還要修正一些,補充一些。但是他將那種機會和生命一起獻出了,我們隻有從這個簡單的輪廓和那些片段,完整的,不完整的,還有他的人,去看出他那部“詩的史”或那首“史的詩”。
他是個現代詩人,所以認為“在這新時代的文學動向中,最值得揣摩的,是新詩的前途”。他說新詩得“真能放棄傳統意識,完全洗心革麵。重新做起”。
但那差不多等於說,要把詩做得不像詩了。也對。說得更準確點,不像詩,而像小說戲劇,至少讓它多像點小說戲劇,少像點詩。太多“詩”的詩,和所謂“純詩”者,將來恐怕隻能以一種類似解嘲與抱歉的姿態,為極少數人存在著。在一個小說戲劇的時代,詩得盡量來取小說戲劇的態度,利用小說戲劇的技巧,才能獲得廣大的讀眾……新詩所用的語言更是向小說戲劇跨近了一大步,這是新詩之所以為“新”的第一個也是最主要的理由。其它在態度上,在技巧上的種種進一步的試驗,也正在進行著,請放心,曆史上常常有人把詩寫得不像詩,如阮籍、陳子昂、孟郊,如華茨渥斯、惠特曼,而轉瞬間便是最真實的詩了,詩這東西的長處就在它有無限度的彈性,……隻有固執與狹隘才是詩的致命傷……
那時他接受了英國文化界的委托,正在抄選中國的新詩,並且翻譯著。他告訴臧克家先生:
不用講今天的我是以文學史家自居的,我並不是代表某一派的詩人,唯其曾經一度寫過詩,所以現在有攏取這項工作的熱心;唯其現在不再寫詩了,所以有應付這工作的冷靜的頭臉而不至於對某種詩有所偏愛或偏惡。我是在新詩之中,又在新詩之外。我想我是頗合乎選家的資格的。
是的。一個早年就寫得出《女神的時代精神和女神的地方色彩》那樣確切而公道的批評的人,無疑的“是頗合乎選家的資格的”。可惜這部詩選又是一部未完書,我們隻能夠嚐鼎一臠!他最後還寫出了那篇《時代的鼓手》,讚頌田間先生的詩。這一篇短小的批評激起了不小的波動,也發生了不小的影響。他又在三十四年西南聯合大學五四周的朗誦晚會上朗誦了艾青先生的《大堰河》,他的演戲的才能和低沉的聲調讓每一個詞語滲透了大家。
聞先生對於詩的貢獻真太多了!創作《死水》,研究唐詩以至《詩經》《楚辭》一直追求到神話,又批評新詩,抄選新詩。在被難的前三個月,更動手將《九歌》編成現代的歌舞短劇,象征著我們的青年農民的嚴肅的工作。這樣將古代跟現代打成一片,才能成為一部“詩的史”或一首“史的詩”。其實他自己的一生也就是具體而微的一篇“詩的史”或“史的詩”,可惜的是一篇未完成的“詩的史”或“史的詩”!這是我們不能甘心的!
朱自清三十六年(1947)八月,清華園。
注釋
[1].即弗羅伊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