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節 出奇謀略定“錦囊”(2 / 3)

一天,李鴻章準備停當,衣冠楚楚,一副嚴肅凜然之狀,疾步走進曾國藩府邸。稍等片刻,李鴻章從內室走出來,李鴻章站起身來,躬身行禮,道:“老師,今天相見,別來無恙?”曾國藩一本正經地挺胸而立,直視遠方道:“近日挺括,惟國事煩心,今見子弟,心中頗為暢快。”李鴻章退後幾步,正要開口,曾國藩一個“請”的手勢,然後慢慢坐下,直言道:“少荃,今至畿輔之地,乃外交第一要衝,今我國勢微弱,洋人同協於我為難,謀於經濟,小有錯誤,便貽害大局,你日後必與洋人交涉,打算作何主意?”李鴻章微微一笑,低頭沉語道:“門生就是為此,前來清繳老師的。”曾國藩擄了擄胡須,輕輕一搖頭,提高嗓門道:“你既來此,必有一二定數,不妨說來聽聽。”李鴻章忙放下手中的茶盞,沉思片刻,又露出微笑,看著曾國藩深邃的眼神道:“門生也未曾打什麼主意。我想,與洋人交涉,不管什麼,我隻同他打痞子腔。”此所謂之“痞子腔”,為皖中土話,即油嘴滑舌之意。

曾國藩用嘴碰了碰茶盞,又放下,目光直視遠方,微微皺眉,深思片刻,轉身看著李鴻章,雙手交叉著道:“嗬,痞子腔,痞子腔,我不懂得如何打法,你試打與我聽。”李鴻章見曾國藩不以為然,站起身來,躬身行禮道:“門生信口胡言,錯了,還請老師指教。”曾國藩微微閉上雙眼,左手五指在桌上不停地敲打著,許久才道:“以我看來,還是一個‘誠’字,誠能動物,我想洋人亦同此人情。聖人言,忠信可行於蠻貊,這斷不會錯的。我現在既沒有實在力量,盡你如何虛強造作,他是看得明明白白,都是不中用的。不如老老實實,推誠相見,與他平情說理,雖不能占到便宜,也或不至過於吃虧。無論如何,我的信用身份,總是站得住的。腳踏實地,蹉跌亦不至過遠,想來比痞子腔總靠得住一點。”李鴻章心中七上八下:老師分明認為自己的痞子腔非“登大雅之堂”,麵子上實在過不去。靜下心來,認真領會老師之訓教,他發現此話實在有理,“顛撲不破”,心理上頓時有了把握。李鴻章旋即點頭稱讚:“是!是!老師說得極是!門生準遵奉老師訓示辦理。”

此番津門論道,是曾國藩與李鴻章之間最經典,也是最重要的一次對話,“主講”為曾國藩李鴻章“聽課”。李鴻章認真記下,並受用一生。多年之後,李鴻章回憶起此次對話,稱自己一生洋務工作之立足點,即老師所授。憶起當年情景,李鴻章感慨萬千,流連忘返,動之以情。李鴻章認為,雖說洋務方麵老師不如我內行,但自己辦理一生洋務,未出一個亂子,皆為老師此次之訓教,獲益匪淺,受用一生。這神奇的“訓教”之辭,後人幫李鴻章總結出來,即曾國藩所提之一個“誠”字。李鴻章稱:後來辦理洋務,無論是英俄德法,我隻奉一個“誠”字錦囊,用此“誠”字訣,與他相對,果然沒有差錯,且有很收大效之時。古人說言“一言可以終身行”,確有其真實意義和存在理由。曾國藩一生鑽研經濟之學,對李鴻章之洋務亦產生深遠影響。

李鴻章對曾國藩之“誠”字訣外交深信不疑,甚至達到頂禮膜拜之地步,以神明之屬,於哲學述之瞻,佩服得五體投地。但就實務而論,李鴻章並未完全踐行曾國藩之“誠”字訣,與人交往,尤其是與洋人往來中,多有痞子腔,而李鴻章身為曾國藩之學生、晚輩,對老師的尊敬由來已久,並在其人身上學到諸多為官做人之哲理,獲益匪淺。李鴻章為官之事也是於曾國藩幕下開始的,正是曾國藩的不斷提攜、幫助、任用,才有飛黃騰達之地步,因此,李鴻章的發跡與曾國藩息息相關。他對老師曾國藩有著莫大的尊敬,而曾國藩為官生涯涉及外交之務甚少,更不能與李鴻章媲美。此時,處理天津教案上未有出色手段,致使事態一再處於僵局之中。他的“誠”字訣未免過於冠冕堂皇,不切實際,其主要原因就是:曾國藩根深蒂固的儒家經典思想束縛,使他將外交始終置於一種封建禮教之中;另外,是曾國藩對外國列強實力之恐懼。此時,清國內弱中幹,形勢依然艱難,加之他所認為的外國人“論勢不論理”之癖性,使曾國藩很難有大的外交成就。此時,外國人既“不論理”,一味地表“誠”,實不能處理政事,更不能讓他在外交上有所作為。

外交本就是一種國家通過手段獲得利益的工作,是國際交往中最常出現的行為。外交中,不但將謀劃、敷衍、迷惑作為必要競爭手段,更將爾虞我詐視為一種外交藝術,是外交學中最重要的一部分。李鴻章堅持在外交上使用“痞子腔”,即是一種“耍無賴”,玩世不恭的做派,但此“耍弄”,必有一個限製,一個範圍,是李鴻章理解的一種“痞子腔”學問,“痞”亦有道,“痞”亦有理。在此方麵的認識上,李鴻章比曾國藩更到位,更講究實用。此外,李鴻章在從政為官道路上,受儒家經典思想之影響相對較小,激進功名,講究經濟之學。

李鴻章的“痞子腔”,是將外交中滲透一種更迷惑、更狡詐的氣味於其中,甚至不失實用欺騙手段。那個時代。“弱國無外交”是一種必然,更是一種實際的需要,國家利益是圍繞著經濟利益發展的,利益目標達不到,外交家們可實用一切手段,曾國藩之“誠”字訣,未必能派上用場,或說是不合時宜的。對此,李鴻章心中似乎更有數,他之所以會認為此“誠”字訣為一生錦囊,主要是出於對老師的尊敬,或是特定情形下的特殊說法與特殊用意。

李鴻章稱自己對“誠”字訣受用一生,是在曾國藩孫女婿吳永所著《庚子西狩叢談》中講的,不無對老師的尊敬,或純客套之言。如此說來,並非否定李鴻章從曾國藩教授之知識中獲得的好處,更非論倆人之間外交思想與行為準則上形同陌路。在之後的日子,尤其是擔任“北洋通商大臣”之後,李鴻章成為一位職業外交家,處理洋務越來越多,遠非原本之三口通商大臣能匹及。自此開始,直隸總督兼任北洋通商大臣成為定例,此也是直隸總督職權擴大,並向外延伸之始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