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人連續兩次進攻都被我們擊退了軍中多少有了點信心加上現了蛇人的弱點城頭上盡管是大白天也放滿了火把。
然而沈西平的死仍在象一個不祥的符咒掛在我們頭上。
在今天的守城戰中前鋒營的損失很大。盡管後來的追擊得到了一點戰果但戰後統計帝**的損失比蛇人大約在六成對四成之間。換而言之六個帝國士兵才換來四個蛇人的級。如果是平常守城守成這樣那是一個大敗仗了。但軍中卻洋溢著陣陣喜氣好象我們真的是打了一個大勝仗不少右路軍的中高級將領前來向武侯請令要求夜襲蛇人武侯一概不準不過武侯下令將沈西平靈柩移回營帳一路上全軍都要為沈西平致哀。
沈西平的屍身由龍鱗軍的幾個殘存軍官扶靈右路軍代主將欒鵬前引武侯親自壓陣抬到了右路軍他原先的營帳中。戰將陣亡本也是常事對於沈西平自己也知道這個下場的吧。一路上我們默默地看著沈西平的靈柩抬過心中為這聲名赫赫的勇將致哀。
帝國的喪禮並不隆重尤其是軍人。但帝國都相信人的靈魂都在頭裏若失去頭顱靈魂便不能歸位因此沈西平沒有下葬而武侯也沒有說何時歸葬那也隻是這麼停著。也許武侯希望能在擊退蛇人後奪回沈西平的級帶回帝都吧——可是在蛇人那種潮水般的攻勢前這個希望好象成了一個妄想。
在沈西平的屍身抬入城西右路軍防區右路軍中出一陣哭喊。
沈西平一軍如果對照6經漁那幾乎是軍紀敗壞的典型甚至帝**的其它諸軍見了沈西平所統之軍也大感頭痛。可奇怪的是每當上陣沈西平那如一團散沙的軍隊立刻有了鐵一般的紀律絲毫也不遜於6經漁的左軍。
也許治軍之道並不是一成不變的吧我有些感慨地想著。就我個人而言我更屬意6經漁那種治軍的方略但這也無損於我對沈西平的敬意。
有朝一日我也會成為一個名將的。目送著沈西平的靈柩遠去我在心底暗暗誓。
※※※
前鋒營在今天的守城戰中擔當了中堅的角色。這次守城戰前鋒營的損失倒不太大隻不過陣亡了二十幾人。我的營中除了王東以外還陣亡了兩個士兵。他們當然享受不到沈西平那樣的哀榮由我們營中的弟兄們抬著葬入了城中的一塊空地。
那已成了戰死者的墓地邊上胡亂埋了不少共和軍和屠城時被殺的平民的骨灰當中則是帝**的陣亡將士。
沈西平至少屍骨還能還鄉你們卻連屍骨也回不到家鄉了。
我把一壺酒倒在墳頭心頭卻不禁一陣酸楚。
墳前豎著一些簡陋的木板上麵寫著墓中人的姓名。過不了多少年這些木板也會爛盡那時誰也弄不清裏麵埋的是誰了。
我把倒完酒的酒壺放到一邊領著剩下的五十四人跪了下來。邊上另外幾個前鋒營的百夫長也在葬戰死者。不知是誰沉聲唱起了帝國的葬歌《國之殤》幾乎所有人都應和起來。
在墓地上如同一陣隱隱的雷鳴那是《國之殤》的歌聲:
身既死矣歸葬山陽
山何巍巍天何蒼蒼
山有木兮國有殤
魂兮歸來以瞻家邦。
這是大帝開國時的第一功臣後來為人尊為軍聖的那庭天暮年在帝都的華表山“國殤碑”前所作的歌這已成了軍中的葬歌旋律悲壯雄渾雖然隻有幾個簡單的音調卻似有排山倒海之勢可是我唱到“魂兮歸來以瞻家邦”卻隱隱地覺得其中似乎含著無限的痛苦。
那庭天的百戰百勝背後也有著成千上萬的屍骨吧?在軍聖暮年也對那些戰死者感到內疚麼?江山變色換來的隻是一個新朝新主卻要戰死數以萬計的百姓和士兵。那些人能換來些什麼呢?縱然大帝得國之初政治清平百姓安居樂業可為了這就真的要付出這麼大的代價麼?
我的心頭不禁一陣痛楚。
遙遙望去暮色蒼茫又是一日將盡。
※※※
回到自己的營帳準備去換一下腰間的紗布。剛走到大營門口隻聽得有人道:“楚將軍!”
那是張龍友。
我扭過頭隻見他穿了一襲參軍的長衫倒一下子很有幾分中級軍官的氣度了。參軍的軍銜比我還高他一天之內就從我營中的小兵成了我的長官我脾氣再好也有點妒忌。我想裝著沒聽見張龍友已經過來了到我跟前施了個大禮道:“楚將軍張龍友拜見。”
他這禮行得太大了是下級向上級行的我唬了一跳道:“張先生別客氣現在你比我軍銜還高我該向你行禮才是。”
張龍友道:“龍友不敢忘楚將軍的大恩若無將軍昨天我便已被德洋處斬豈有今日?”
我又嚇了一路。他參軍的軍銜與德洋是平級但他已是幕府中的人了要和對德洋找麻煩並不是難事。我道:“你別怪德洋大人……”
他笑了起來道:“當然不會怪德洋大人的楚將軍請放心。”
他雖叫我放心我卻不敢真個放心。我道:“張先生你回來收拾東西麼?”我本叫他把東西搬到我的營中可他還沒搬來馬上就要去武侯那兒了。
張龍友道:“我有一些丹爐和藥物得搬過去。”
“君侯尚未給你護兵麼?”
他道:“尚未不過君侯說明日便抽調一個護兵給我。”
我道:“我陪你去拿東西吧。”不由他推辭轉過頭對祈烈道:“小烈你回營給我燒點水我陪張先生去一趟便回。”
張龍友道:“楚將軍你還是不要叫我張先生吧叫我張龍友便是。”
我笑道:“豈敢豈敢。”
德洋的輜重營與前鋒營本來就是一個大營裏的。走進輜重營便聽得一陣陣女子的哭聲那是擄來的女子臨時集中關押在這裏。那些女子都被關在一個個大木籠中看上去都蓬頭垢麵神情呆滯。其實這些女子都是百裏挑一的美女隻有美女才可能活到現在的。
走過那些女子時我有些不忍隻能強裝著沒聽見什麼隻是走過。張龍友也似有些不忍心喃喃道:“兩軍交戰最苦的還是平頭百姓啊。”
他嘴裏說出這句話來我幾乎有些吃驚。剛想回一句他已急匆匆地走了過去。
他本來的營帳已經是被燒得滿是破洞。張龍友一走到帳前一個輜重營的士兵道:“張呆你怎麼回來了?”看見我跟在他後麵卻不由一愕。張龍友隻是微笑道:“拿點東西。”邊上另一個士兵卻小聲道:“別亂說人家是君侯跟前的參軍了跟我們德洋大人平級。”
那兩個士兵都有點敬畏地看著我跟著張龍友進那破帳。他們大概覺得我軍銜比張龍友低了可能我是被張龍友拿來辦事的。其實百夫長比參軍要低一檔但前鋒營較為特殊除了武侯本人誰也不能指揮的。
一進張龍友原先的營帳一個半臥在床上的士兵翻身起來道:“張……張大人……”
他百忙中想必聽到了外麵的對話了。張龍友道:“小朱沒什麼事我來拿點東西你睡吧。”
那個小朱哪裏敢睡下已站在一邊。人生的際遇也真是奇妙前兩天張龍友還在這營帳中可能還被他們呆子長呆子短的呼來喝去可一受武侯賞識似乎人也一下有了威嚴。
張龍友東西並不多隻是有幾個奇形怪狀的爐子和鍋子還有兩袋砂子。我拎起一個爐子隻見爐底也燒得黑黑的邊上有個已經炸裂的碎鍋子。我收拾好了一把拎著道:“好了麼?”
張龍友正把那兩袋東西搬在背上道:“好了好了另外沒東西了。”
輜重營裏小車有不少。借了一輛把東西放上後我幫他拉著車並肩走出輜重營。我忽然覺得自己不免有點傻。看樣子張龍友不是會對德洋不利的那種人就算他有報複之心也未必會做什麼事我也是多心了。但既然說了要幫張龍友拿東西我也不好再半路脫逃。我道:“張先生……”
張龍友道:“你又來楚將軍你別叫我先生。”
我道:“好吧張龍友你要那些爐子做什麼的?”
張龍友道:“那是丹爐。我是上清丹鼎派的弟子。”
上清丹鼎派是現在兩大國師之一的真歸子所屬那一派。以前天機法師那一派不相信這種燒煉的事認為丹鼎須以人自身為爐鼎所煉大丹方是正道因此他們是被稱為是“清虛吐納派”。真歸子恰好完全與天機法師相反他那一派覺得能燒煉出丹藥來人服後便能白日飛升。這些年來兩派國師雖不至於和市井小人一樣鬥得臉紅脖子粗卻也暗地裏鬥個不住。但近百年來清虛吐納派的法師雖然沒有白日飛升一代代**師都活到了高年都可以當成*人瑞的。而上清丹鼎派的法師卻連活過四十歲的都少有現在少有人再信了。自天機法師被加封太子少保後上清丹鼎派愈趨式微清虛吐納派在朝中已有一統之勢。若不是當今帝君時不時要讓真歸子進丹藥以固精培元這個上清丹鼎派隻怕已滅亡了。
我道:“失敬原來你是法統的人。那為什麼從軍來了?”
張龍友道:“我煉的丹要一味丹砂這東西北地很少見就出在南疆的聽說你們要南征我就來了。”
我笑道:“煉丹?想成仙麼?”
張龍友搖搖頭道:“我不信那些。家師曾屬意我當下一代法師但我不願意。”
我道:“你不信還入什麼上清丹鼎派?”
張龍友道:“我很喜歡丹鼎派那種鼎器。我覺得其中必定有一些上古傳下來的奧秘在內隻是我們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我想窮研此道說不定”說到這兒他臉上有點亮像是有些激動道:“說不定日後我張龍友會以此青史留名的。”
雖然現在笑出聲來有些失禮但我還是憋不住“撲嗤”一聲笑了出來。他倒沒有在意我自己有點過意不去岔開話頭道:“昨天你在做什麼出這麼大的聲響?”
張龍友道:“昨天那個事啊昨天我本想燒煉五才丹誰知不小心讓明火進了未濟爐結果一下著了起來。”
我皺了皺眉道:“有那麼大聲響麼?”
張龍友道:“那五才丹是要養在爐中的我封口沒封好明火進去了結果爐子都炸了。好在我才煉了二十粒五才丹爐子隻是炸裂沒有炸飛不然也不用德洋大人殺我我自己早被炸死了。”
“那五才丹能炸死人麼?”
張龍友道:“會的啊。我有個師叔當初就是被五才丹炸死的。他一爐中煉了五百丸結果把半間屋都炸飛了。”
我站住了道:“這五才丹有這麼大的威力?怎麼煉的?容易煉麼?”
張龍友見我站住了那小車裏“咣啷啷”地一陣響急著道:“小心小心我的丹爐。”
我道:“快說是什麼做的?”
張龍友有點疑惑地道:“那是把硫黃、牆硝和蜂蜜加上草木灰再和上幾種草藥煉製出來的一種丸藥可以治積食的。怎麼了?”
我道:“那東西要煉多久能煉成?”
張龍友扶住了車有點疑惑地看道我道:“楚將軍你也要煉丹?”
我有點急。這張龍友這時候婆婆媽媽的我道:“我不要煉丹。你快告訴我那五才丹要多久能煉好?”
“七天。”
我差點沒摔倒在地。煉那麼點東西得七天?七天後隻怕蛇人已破城而入了。我有點頹唐道:“那來不及的。”
張龍友道:“你是想用到戰陣上去?”
張龍友被他們“呆子”、“呆子”地叫我卻現他十分敏銳。我道:“是啊你說二十顆丹就有那麼大威力如果多煉一些對戰時扔出去豈不是威力無比?隻是你說要七天才能煉好隻怕太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