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進退兩難(2 / 3)

張龍友道:“你隻要那種一碰火會燒的藥吧?那個不用煉的是配的。”

他這話讓我又驚又喜我把那小車放在地上道:“怎麼配的?快跟我說。”

張龍友叫道:“小心我的丹爐!”他扶住了車道:“那是我自己配出來的你隻消將硫黃、硝石和炭粉研至極細然後用炭粉一份硫、硝各六份混在一起就行了。不過你在研時要小心不能沾鐵器。”

我道:“太好了你馬上幫我配一份出來。”

張龍友的營帳還很簡陋。他也不敢在營帳裏研隻是把硫粉和硝粉各一斤給我道:“炭粉你自己去研吧。小心點這種藥很厲害的若是沾到明火一下子會燒起來。”

我拿著那兩包沉甸甸的藥粉道:“張龍友張先生若這種藥真的靈驗你可又立下一道功了。”

他道:“你別想得太輕易那是些粉風一吹就吹跑了沒什麼大用處的。”

我笑道:“我自有用處。”

走出他的營帳時我轉過頭對他道:“這種藥你起過名字麼?”

張龍友正支著丹爐他抬起頭道:“這種藥會火我叫他火藥。”

回到前鋒營的營帳我剛進門祈烈道:“楚將軍你回來了路將軍正找你呢。”

我把那兩包藥粉放在一邊道:“有什麼事麼?”

祈烈道:“似乎有什麼要事要商議。他交待了你一回來便去他的營帳。”

有什麼要緊事麼?我有點擔心轉身便出了營帳。出門時轉過身對祈烈道:“小烈你給我找到木炭來碾成粉越細越好。弄上一斤左右。”

祈烈有點莫名其妙道:“要那個做什麼?”

我也沒解釋便向路恭行的營帳走去。

路恭行此時召集我們到底會有什麼事麼?

蛇人不知何時又會進攻前鋒營擔負著中軍武侯的守備工作。也許路恭行為了準備下一步的計劃吧。

一到路恭行的營帳還在門口便聽得蒲安禮叫道:“不成!我們前鋒營寧可戰死也不能退卻!”

他的聲音很是響亮卻有點氣急敗壞。我有點吃驚撩開簾子進去。

路恭行的營帳也和我們的一樣大現在裏麵連路恭行在內已坐了十六個百夫長有點擁擠蒲安禮正站著臉漲得通紅。

路恭行見我進來點了點頭口中卻還在對蒲安禮道:“蒲將軍見機行事不是對敵示弱。我軍這次兵糧草本就不是很夠如今若困守孤城隻能坐以待斃。我覺得當務之急不如暫且退兵將高鷲這座空城讓給蛇人而後我們重振旗鼓再與蛇人一決雌雄。”

我小聲問第七營的百夫長同屬平民出身的錢文義道:“怎麼了?”

錢文義小聲道:“路統製想向武侯稟報要求退兵想征求一下前鋒營所有百夫長的意見。”

雖然在軍機大事上沒什麼言權但我覺得現在這種局勢實在不可與蛇人戀戰我也讚成退兵。

蒲安禮道:“糧草雖不是小事但可派人外出押糧。如今蛇人兵臨城下我們在城中尚可守禦若不將其擊潰便退兵若它們尾隨上來豈不是會全軍覆沒?”

蒲安禮雖然粗魯不文但他這話卻也沒錯。若我們離開了高鷲城蛇人若追擊上來我們隻怕難有勝算。

路恭行道:“蒲將軍的話雖不無道理但我已想好計較蛇人畏火若後軍一路設火障蛇人必不敢迫近的。好了列位將軍還是舉手表決吧同意在城中與蛇人決戰的有幾人?”

蒲安禮的手舉了起來道:“弟兄們若此時退卻那前鋒營百戰百勝的名聲就敗壞在我們手上了我們回去又有何臉麵見前輩的將軍們?”

他的話很有點蠱惑力有五六隻手舉了起來。但一共有十七人這自是少數。路恭行道:“既然如此但讚成退兵的多數。我這就向武侯稟報前鋒營同意退兵。”

蒲安禮有點悻悻地坐下了。這時卻聽得第十三營的百夫長勞國基道:“路統製我不同意在城中與蛇人纏鬥卻也不同意馬上撤兵。”

路恭行皺了皺眉道:“勞將軍你有什麼高見?”

勞國基是我前五屆的軍校師兄。在他那一屆畢業生裏是號稱“地火水風”的四個優秀生之一。其中“火”、“水”、“風”三人都是世家子弟畢業後都在朝中由小軍官做起現在都已是文侯軍中的中級將領隻有這個排名第一的勞國基因為出身很低雖然老成持重卻也有點過份持重加上投到武侯軍中現在也隻升到一個百夫長。不過前鋒營裏的風評說二十個百夫長中智勇雙全才堪大用的除了路恭行便是勞國基了象蒲安禮和我都隻有一個勇而無謀的風評。勞國基的話路恭行也要聽聽的。

勞國基道:“路統製我也覺與蛇人爭此一城的得失實無必要也是不智。但此時正和蒲將軍說的我們還退不得。除了退後不好向國人交待以外那些蛇人若尾隨追擊也實在是件很討厭的事。此事實在有待從長計議。”

我有點好笑。他那“從長計議”實在是兩可之言現在又如何從長計議?路恭行道:“既然如此那麼再看看同意現在退兵的有幾人?”

“呼啦啦”一陣舉起了十隻手來我也舉起了手。路恭行道:“好十人同意退兵六人反對一人從長計議。既然如此從今日起前鋒營便同意退兵我便卻向君侯稟報大家回去休息隨時準備迎戰蛇人的攻擊。”

蒲安禮站了起來和他那一幫人走出營帳。在門口卻回過頭來向我們啐了一口道:“懦夫!蒲安禮大好男兒羞與你們為伍!”

他雖然官職在路恭行之下但他父親也是名將路恭行也不好多說什麼。人們都走了出去我也準備退出去路恭行道:“楚將軍請留步。”

等人都散去了路恭行對我道:“楚將軍你陪我去見武侯吧。”

我有點擔憂道:“路將軍我隻是百夫長無權求見君侯的。”

路恭行道:“無妨陪我走走。”

我們牽了兩匹馬兩人並排出營向武侯的中軍大營走去。路恭行突然道:“楚將軍多謝你支持我我本以為你會反對退兵的。”

我道:“若有勝算我也覺得應該將其擊潰後再撤軍但現在看來就算蛇人畏火我們要對它們用火攻實在太難。”

我腦子裏卻還在想著張龍友那火藥。蛇人畏火火藥可能就是它們的克星。但我沒有試過以我這種低微的官職實在不敢對軍機大事多嘴。

路恭行抬頭看了看天道:“蒲安禮想得實在太簡單了似乎一現蛇人畏火便穩操左券。其實南疆的雨季就要來了。”

雨季!

這兩個字象鐵錘一樣重重敲在我心上。的確南疆不象帝都立春後雨水很多。我們冬日兵這一路雨水不多圍攻高鷲城兩個月也沒下過幾場雨蛇人攻來這幾天一滴雨也沒下過。可一旦進入雨季南疆的陰雨連綿聽說連著下兩三個月都會有的那時又如何用火攻?隻怕退卻時連火障也設不了。怪不得路恭行想著退兵吧現在也實在已是全師撤退的最後機會了。

我道:“那你為什麼不跟他們明說?”

他苦笑了一下道:“如今的士氣怎好再說此事?武侯也一定察覺了我在他神情中已見他有了退意。隻是不知他肯不肯放下百戰百勝的虛名趁早退卻不然隻怕想退都退不了了。”

我不語。的確形勢也如暴雨將至我也實在不知下一步該如何走了。剛才對火藥的一點信心也不知扔到了哪裏。

到了中軍帳我等候在外路恭行進去向武侯稟報。等他出來卻垂頭喪氣地。我道:“君侯怎麼說?”

他歎了口氣道:“君侯不同意撤軍。”

我道:“是啊。對君侯來說沈西平將軍的級還被敵人號令著回去你叫他如何向國人交待?”

路恭行深深地歎了一口氣道:“多半是這個原因。但若不趁早撤退恐怕會有更多的人戰死。那些死在戰陣上的士兵連個名字也留不下他們的家人又向誰要個交待去?”

他跳上馬默默地向前走去。斜陽在天雲卻密密地排在天際。

※※※

軟甲貼著身上初春還有點冷那些皮革也有點堅硬不過還不至於妨礙手足的運動。

我把長繩繞在雉堞上把一頭放下道:“看著點。”

祈烈小聲道:“楚將軍你真要去?你的傷礙不礙事?”

我按了按腰間道:“沒事。”

腰上又用了些從醫官那裏要來的忘憂果粉。醫官說過忘憂果粉不能多用不過止痛卻有奇效除了腰間有點硬硬的其它也沒什麼不適。

如果不能將沈西平的頭顱弄回來武侯隻怕寧可全軍覆沒也不會退兵的。盡管不太甘心但我也知道我們最多也不過困守孤城想要反擊蛇人將其擊潰那希望實在太過渺茫。現在恐怕也隻有這一條路了好讓武侯有個台階下。

也隻有如此才能讓近十萬帝**回到帝都吧。

祈烈道:“我也去。”

我沉下臉道:“胡鬧那是九死一生的事你去了隻能礙手礙腳。”

由於是輕裝前進我隻帶了把百辟刀再就是一包剛配好的火藥了。配好後也沒來得及試不知靈不靈驗。我拉住繩子試試強度兩手抓緊繩子人掛在城牆上。

正是殘月天色也暗得什麼也看不清。城頭上有幾處火把光是士兵正在夜巡。雖然蛇人從不夜襲但武侯也不敢掉以輕心。這一帶是前鋒營防區今晚也正好是五營巡夜。

縋下城時突然有一陣迷惘。我看了看祈烈他好象認定我會死了一樣哭喪著臉。我罵道:“小烈別擺著那副麵孔好象我死定了。”

祈烈苦笑了一下道:“將軍小心。”

護城河和城牆之間有一塊三尺寬的土地。白天蛇人的一場攻擊城牆根部到處都坑坑凹凹的還堆了不少石塊。我把繩子放到底腳踩到了泥土一腳用力一蹬人象綁在一根長繩上的小石子一樣向外甩出去一邊在手裏往外放繩子。看著已越過了護城河我一下鬆開手裏的繩子落到地上無聲無息的。

要不是在這種時候我都有點得意自己這種身輕如燕的本事了隻是現在當然不好自己誇自己。我回頭看了看那根繩子正收了回去祈烈想必也知道我已越過護城河了。隻是看上去那條長繩也象條蛇遊上城牆似的。

我和他說好天亮以前不管事情成敗我一定會趕回來的到時他把繩子用箭射過來好讓我抓著攀上城去。我沒有跟他說如果回不來該怎麼辦。

希望我好運氣吧。我抬頭看了看天那一鉤殘月已到天邊夜正深。這種天氣最適合偷營了隻是帝**上下現在大概沒人敢來偷蛇人的營。

蛇人的大營在二裏外。白天進攻時它們在距城七八百步外紮過一個臨時陣營我走過那個陣營時卻隻見到處都一片狼藉沈西平的右軍算是軍紀不嚴了卻也不至於亂成這樣子。

二裏地並不是很長。過了這塊地便是一大片樹林。高鷲城前有這麼大一片平地在南疆也算難得的所以第一代城主選在這裏築城吧如果有人攻來遠遠便能看見。南疆有一些城三麵都是密密的樹林我們打過好幾次伏擊往往到了城下城中還沒一點知覺。到了那樹林前我回過頭看了一眼高鷲城在昏暗的星月光下隻能看到一個淡淡的輪廓倒顯得靜謐安詳。不知為什麼有一種突如其來的憂傷湧上心頭。

難道我真的會回不來了?

我低下頭向前走著。

不知為什麼我感到憂傷時想到的不是父母不是軍中的弟兄而是那個女子。

那個在武侯宴上見過一次的彈琵琶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