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輯 生命的真相(2 / 3)

“不是讓你噴藥,因為噴壺太沉,我背不上肩,讓你去幫我往肩上送送噴壺。”母親小心地說,“你可以帶書去,坐在井邊的樹蔭下看書。”

我滿臉的不高興,又實在找不出搪塞的理由,隻好去了。

沒有一絲風,天熱得很,玉米長得還不及膝,一腳便可踩折一棵,所以走在田間需要格外小心。我幫母親背上壺噴之後,便坐在樹蔭下,毫無意識地看著她緩緩地在玉米地的空隙間移動。

噴藥是玉米生長期間必須的一道工序,就是用定量的藥兌上定量的水裝在水壺裏,然後左手壓壓杆,右手揮動噴嘴,均勻而細致地為每一棵玉米鍍上一層“保護衣”。噴壺灌滿至少要有三四十斤重,每次回來,母親的背都是濕透的,不知是汗水還是藥水。

“下次不要裝那麼多了!”我說。

“傻丫頭,好不容易來回跑一趟,太少了不值得。”母親說。

“我也試試吧。”我的語氣明顯缺乏誠意……我實在畏懼噴壺這種充滿了怪味的重物,可我已經十八歲了,目睹母親的勞累而無動於衷,我又感到愧疚。

“不用了,你不會。再說我已經沾了手,就別染上你了。”母親說,“你看你的書吧。”

我在心底暗暗的長噓了一口氣,居然覺得如釋重負。

最後一壺藥噴完的時候,已經夕陽西下了。

“怎麼樣?熱不熱?”母親邊洗手邊問我。

“還好,就是井邊的蚊子太多。”我很隨意地說。

“咬出疙瘩了嗎?回家趕緊用清涼油擦擦。”母親說。

我們這樣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著閑話回到家裏。回家後的情形我已經記得不大清楚了,隻知道母親吃完飯後就躺在竹椅上,一睡一整夜,而我“摟”著電視機看到“再見”。

一晃多年過去了,母親因患腦溢血去世也已多年。冥冥之中,我一直清晰地記得我們母女生活中最平凡最微不足道的小事。

其實,這不是一件小事。

大千世界,父母對兒女的溺愛有各種各樣的方式:富貴人家讓兒女一擲千金,小康門戶讓兒女精吃細咽,而我的母親,一個拙辭訥言的農婦,一位年過半百的人母,對我最常見的溺愛就是那個盛夏午後田邊井旁的清涼綠蔭。

十八歲的我,身體懶惰,心靈膚淺,矯情地謙讓之後便是坦然的享受,更使她感到安慰。

天底下還有哪一種愛,和母親的愛是一樣的呢?

“世上隻有媽媽好,有媽的孩子像塊寶,投進媽媽的懷抱,幸福享不了……”一向喜歡咬文嚼字的我,曾經在多種場合對這首歌裏“享不了”三個字的用法提出質疑,認為用得實在不規範,意思也實在表達得不到位。

“怎麼不到位?享不了就是享受不完的意思嘛!”一次,一位朋友反駁我道。

我驀然怔住了,為自己的迂和愚感到無地自容。如此明白的話,我居然一直愚鈍不解,就像那個下午,我坐在樹下讀一本早已忘記了

名字的閑書,而母親,卻背著沉重的噴壺,一步一步緩緩地行走在玉米

的縫隙中,竟然問我:“熱不熱!”

我的眼淚湧了出來。我明白:母親對我的愛,永遠是一條奔騰不息的大河;我對母親的愛,則是一條喧囂浮躁的小溪,永遠永遠隻能是她的支流。

最沉重的土豆絲

朋友曾經對我講述這樣一個關於她自己的故事:

我是一個獨生女,父母都是高級知識分子。也許是望女成鳳吧,他們從小就對我十分嚴厲。雖然在生活上不虧待我一點兒,但是在思想上卻很少和我交流,在學習上更是高壓管製,從不放鬆。當時就覺得他們很殘酷,現在才明白,他們和其他盲目溺愛孩子的父母沒什麼兩樣,隻不過溺愛的方式不同而已。

我十分孤獨。所以從開始學習寫作文起,我就養成了寫日記的習慣。每天晚上做完功課之後,我都要盡情地在日記上傾吐我的酸甜苦辣和我的秘密心情。日記,成了我最要好的朋友。

在這種狀況下,我考上了我們市的重點高中。學校離家很遠,為了節省往返的時間,我每天早上都帶著午餐去上學,中午在學校裏把飯盒一熱,就在教室裏吃。帶午餐的同學還挺多,大家免不了會在一起“交流”,要是覺得哪個同學帶的什麼菜好,我就會在日記裏提上一筆,有時有人誇我帶的菜,我也會順手寫上兩句。開始還沒留意,後來,我慢慢發現,凡是我在日記裏記過的那些味道不錯的好菜,隔上一兩天,媽媽就會讓它們出現在我的飯盒裏。

莫非他們偷看了我的日記?我不願意相信。在這之前,我從沒想過這個問題。我的日記本就在抽屜裏放著,我從沒有上過鎖。我絲毫沒有懷疑過父母,他們一個是工程師,一個是編輯,那麼溫文爾雅,風度翩翩,他們怎麼會這麼做呢?

但是,我不願意看到的事情還是發生了。我發現日記裏的書簽好幾次被動了地方———對這種細節,青春期的我有著一種異乎尋常的敏感。可是我還是沒有貿然出擊,我想了一個花著兒。那天晚上,我在日記裏寫道:“中午,大家在教室裏吃各自帶的盒飯,張偉麗帶的是土豆絲,是用青椒絲和肉絲拌著炒的,脆脆的,麻麻的,真香!張偉麗的媽媽真好!張偉麗真幸福!”

第三天早上,我打開飯盒,撲入眼簾的便是青椒絲和肉絲拌著炒出來的香噴噴的土豆絲!我憤怒極了。當即就把飯盒扣到了地上。媽媽嚇愣了,呆呆地看著我。我冷冷地說:“你們是不是看了我的日記?”媽媽說不出話來。爸爸走過來說:“就是看了日記又怎麼樣?你也不能這樣對待你媽媽!”我叫道:“那你們是怎麼對待我的?你們知不知道你們這種行為有多麼不道德!多麼卑鄙!”

說完我就衝出了門,在大街上逛了一天。那是我第一次逃學。我忽然發現這個世界實在是令我失望:連父母都不值得信任,生命還有什麼意義?連生命都沒有什麼意義了,那麼學習呀,成績呀,高考呀,前途呀等等這些附屬品更不值一提。現在想起來似乎難以置信,但是我確實就是這樣鑽進了牛角尖裏,開始了嚴重的心理封鎖和自我幽閉。

往後的事情愈發不可收拾:我成了那個時候少有的“問題少女”,被學校建議休學一年。就那麼守在家裏,和父母幾乎不搭腔。他們想和我說話,我也不理他們,隻是把自己關在房裏胡思亂想———在休學之後,也是無處可去。那時候心理醫生和心理診所還是個許多人聞所未聞的新鮮名詞,我幾次甚至差點兒割腕自殺,隻是因為勇氣不足而臨陣退卻了。過了一段時間,爸爸給我辦了一張圖書館的借書證,我就開始去外麵看書。就這樣,我熬過了漫長的一年———現在想來,能熬過那一年,還真虧了那些書呢。

這之後,我又到一所普通高中複讀,高中畢業又上大學,大學畢業後順理成章地參加了工作。不知不覺間,我的生活又步入正軌。唱歌、跳舞、交朋友,成了一名平凡而快樂的年輕人,以前的陰影似乎淡淡隱去了。

二十四歲生日那天,媽媽做了很多菜———二十四歲是本命年,父母相當重視。其中一道菜就是土豆絲。看到土豆絲,我一下子又想起了舊事,便以開玩笑的口氣對他們回憶起我當時的糟糕狀況,沒想到父母當時就都哭了。媽媽說:“你知道這些年來我是怎麼過來的嗎?看到一盒土豆絲把你弄成了那樣,給你承認錯誤,聊聊天,談談心什麼的,你都不讓。我真是連死的心思都有啊!”

我震驚極了,我從沒有想到那盒土豆絲居然在父母的心上也壓了這麼多年,並且膨脹成了沉重的千斤擔,而且他們負載的是自己和女兒的雙重痛苦。當年他們固然有錯,但從本意上講,他們也是為了我好。他們雖然是父母,可也並不是聖人,他們也有犯錯誤的權利,也有在人生中學習的權利。他們也像我一樣,是個會受委屈的“孩子”,需要在犯錯誤和學習的過程中得到理解和寬容。

此時,我終於明白了,也許我們對待父母最公正的態度,就是用成人的態度而不是孩子的態度,隻有這樣,我們才可能與他們平等地進地溝通和交流,才能設身處地地理解他們和尊重他們。

“‘父母的愛雖然不能理解我們,但它仍然是我們生命中最重要最寶貴的財富!’這是奧地利詩人裏爾克的話。”朋友最後說,“而我想說的卻是:如果父母的愛能夠理解我們,我們的愛也能夠理解父母,那麼這兩種愛便可以融會成我們生命中最重要、最寶貴也最美好恒久的財富。”

另一世界的話語

紙衣

小時候,母親為我們做衣服,父親若是看見了,總要說一句:“孩子們個頭大,給他們做大點兒。”

後來,父親病逝,清明時,我和姐姐為父親做紙衣,母親在一邊看著,說:“你爸爸個頭大,給他做大點兒。”

相似的一句話,卻說在生與死的兩界。我和姐姐頓時都含了淚。上墳常常覺得,每次的上墳都是一種很美的享受。親人們的墳都在田地裏。穿過翠綠的莊稼,我們一步步地走進他們安靜的莊園。在墳墓周圍,空氣清爽,芳草萋萋,野花幽香,昆蟲吟唱。雖然沒有繁華與熱鬧,卻有著那麼別致的寧靜和安恬。

我們把祭品擺下,把紙錢點燃,然後告訴他們一些近來發生的事情。小時候跟著父母上墳,看見他們這麼自言自語,隻是覺得可笑,現在自己也這麼做著,卻覺得自然極了。我一點兒也沒有覺得自己的講述對象很盲目,仿佛他們就和我坐在一起,他們還都活著。仿佛這根本不是一種單方的懷念,而是一種雙方的交流。

月光

我曾經聽過這樣一個傳說:一個人要是在月光下奔跑,就能夠讓那些過世的親人看到他。

過世的人因為失去了身體重量所累,走起路來一定很快,所以塵世的人需要用奔跑的速度才能夠跟得上他們。那為什麼還要在月光下奔跑呢?是不是因為月光就是親人們在那個世界的燈呢?我想。

也許我看起來有點兒傻。我曾經嚐試過這個傳說。在一個月光皎潔的夜晚,我曾經默默地奔跑在清涼的月光下,在輕風中,我感覺到自己的頭發和裙裾都在微微地飄起,仿佛有人在背後溫柔地撫摸著我。那是親人們的手臂嗎?我一邊走一邊四處張望。如果親人們能看見我,我希望他們無論在什麼角度都能看得清晰一些。

親人們是能看到我的,我想。不然,那個夜晚我為什麼會睡得那樣安恬呢?

後來,隻要看見月光,我便覺得有一種分外的親切。我知道,也許,這月光在另一個世界裏,也如陽光一樣沐浴著我的親人們。

美夢

鄉村裏常常會有一些關於亡靈的怪誕的新聞,如某家過世的老人怎樣回了一趟家,怎樣把門弄得吱呀吱呀響,怎樣提著燈籠慢悠悠地在街上走過。而看到他們的人往往都是外人,自己家的人是看不到的———因為他們怕驚嚇到自己的孩子們。聽到這樣的事情,在好奇的同時我又感覺到一種莫名的溫暖。我甚至曾經暗自羨慕過那些看到他們的人。我想,如果有一天深夜,我看到我的親人們回來了,坐在院子裏的藤椅上納涼,我一定不會感到驚訝。這是多好的事情啊———我是他們最疼愛的孩子,他們來看我了,還有比這更好的事情嗎?

可是沒有。我隻能在夢裏見到他們,他們的容顏在夢裏絲毫未改,十分真切,仿佛每一縷皺紋都清晰可數。他們都還是生前的性情:沉靜的依然沉靜,絮叨的依然絮叨,愛看書的依然拿著書,愛寫字的依然握著筆。唯一的不同是,他們都沒有病了。在夢中,我往往很驚喜地看著他們健康的臉色,心裏對自己說:總算是沒有病了。

醒來,什麼都沒有。但我覺得那夢就是真的,我和他們確實見過麵。如果我們不可能通過別的方式見麵,就隻有這樣。夢是一座多麼

可愛的橋梁,讓我們感覺著彼此的氣息,一如往昔。這樣的夢,我做過無數次。起初總讓我覺得悲傷,後來慢慢長大了,才覺出這原來是一種幸福。

在水上寫字

這個周末,愛人照例去和朋友們小聚。我坐在電腦前麵,一氣兒打了兩篇小稿。於是,當他帶著微醺的酒意回來,我便忽然有些惱怒,覺得自己眼裏寸秒寸金的時光被他這麼大把大把地揮霍掉實在是可惜。仿佛第一次注意到,自己嫁的原來是這樣一個沒有出息的人。

“你不覺得這樣混日子很沒有意義嗎?”終於忍不住,我還是開了口,試圖給他一場醍醐灌頂的教育。

“怎麼了?”愛人很困惑的樣子,“我不過是和朋友們出去玩了一會兒而已。”

“這樣玩有什麼必要?有什麼用處?三十幾歲的人了,生命短暫,就不知道用來做點兒有意義的事情嗎?”

“你是不是覺得我在浪費時間?”愛人笑起來,“你應該把兒子叫過來一起給我們上課,我三十歲才開始浪費時間,可他一生下來就開始了。”

“他是個孩子!”看到他這樣沒正經,我幾乎憤怒了。

“大人就不能玩了嗎?”愛人依然心平氣和地說,“我平常的工作壓力那麼大,偶爾玩一下,難道就有罪了?”———他從事的是一項聽起來蠻重要的行政工作。

“還說你的工作呢,整天鉤心鬥角,有什麼意思?”我又把矛頭轉向他的工作,“不過就是跟著上麵唱唱四季歌罷了。最後能留下來什麼?在水上寫字而已。”

“是,我的工作是在水上寫字,留不下什麼。那麼你的工作呢?你整天在紙上寫字,也發表了,也出書了,到最後是不是真的就能夠留下些什麼?”愛人的神情逐漸認真起來。

“當然不。”我察覺到自己的無理,口氣軟下來,“但是,重要的是,我喜歡這種工作。它不但給予我豐富的人生享受,並且讓我用自己喜歡的方式去記錄和表達。”

“你要知道,不是每個人都能夠像你這樣幸運。確切地說,十有八九的人都沒有你這種幸運。但是,你決不要因為你的幸運而去輕視其他的人。”愛人說,“你以為我很渾渾噩噩,是嗎?其實我一直都知道自己走到了哪裏,自己在做什麼。”

“你在做什麼?”我輕輕問。

“我要生存,要養家糊口,所以必須做好這一份平常的工作。我要自己的親情、友情和愛情都和諧美滿,所以必須時時刻刻地維護和珍惜。我想要一副好身板去名山大川旅行,所以必須天天早起去鍛煉。我還想這麼平平安安胸無大誌地過到老,所以我還得經常淡化淡化自己不安分的浮躁欲望……不用你說,我也知道我平庸。可是,你知道嗎?能夠實現這種平庸也是一件挺不容易的事情呢。”

他的笑容有些淒涼,我也不由得黯淡下來。

“你是不是也覺得自己挺難的?”許久,我問。忽然間有些良心發現。

“你以為呢?”愛人說。

我無話可答。愧疚一點兒一點兒吞噬了我方才自鳴得意的優越感,我忽然間無比清晰地照見了自己的惡俗。是的,愛人是很平庸,然而,平庸又有什麼錯呢?我們無法期望人人都是偉人,那樣的世界實在不堪想象。作為一個平庸的人,隻要他在自己的願望和原則之內做了最大的努力,那麼他就有資格獲得所有人的尊重。也許,他的努力看起來就像是在水上寫字一樣秋波無痕,但是,他的手指肯定在永恒的水裏留下了自己不可替代的溫度。甚至,知道他的不僅僅隻是水,還有水裏的魚兒、蝦兒,以及那些息息相關的繁茂水草。

從這個意義上講,他絕不是在水上寫字。也許,值得懷疑的,倒是我這種以文字為生並且曾經可笑地以為會以文字流傳後世的人。不知道為什麼,我覺得自己的生活在那些最樸素的人們麵前,充滿了在水上寫字的意味。實在是有些自作聰明,有些枉做文章。

生命的真相

《三言》之中,讓我落淚最多的小說,是《杜十娘怒沉百寶箱》。

美豔絕倫的杜十娘十三歲誤入青樓,遇見李甲時,是十九歲。“七年之內,不知曆過了多少公子王孫,一個個情迷意蕩,傾家蕩產而不惜。”迷倒眾生的杜十娘,在迎來送往的皮肉生涯中,在倚門賣笑的低賤交易裏,堆砌出了繁花般的豔名,也在紅酒綠衣中磨煉出了非同一般的世故、城府和心機。

這是她的聰明之處,也是她的悲哀之處。因為,這樣的女子,難得糊塗。而學會糊塗,恰恰是太多女子賴以平安度日的一個根本。

但是杜十娘還是糊塗了。在遇見李甲之後,她浮草一樣的心太想尋找一個踏實的窩巢,太想呼吸一下平等健康的人生空氣。在不露痕跡的外表下,在超前成熟的肉體內,她還是秘密醞釀著對愛情純潔而虔誠的向往,並且一直暗暗地為之不懈努力。

愛情,從來都是女人的致命傷。

而李甲的初衷,本是貪色。“自遇了杜十娘,喜出望外,把花柳情懷,一擔兒挑在他身上。”而杜十娘呢,“久有從良之誌,又見李公子忠厚誌誠,甚有心向他。”然而,有心歸有心,十娘還要細細地考究,在她的心裏,這份感情的投資幾乎也許就是她生存的全部意義了,她似乎已經知道自己輸不起。

一年之後,李甲財盡,老鴇逐人。十娘開始實施贖身,老鴇限期十日交銀。形勢緊急萬般無奈,李甲隻好四處借貸。但是,這個未經過風雪的富家子弟卻沒有想到:“說著錢,便無緣。親友們就不招架。”“李公子一連奔走了三日,分毫無獲,又不敢回絕十娘,權且含糊答應。到第四日,又沒想頭,就羞回院中。”隻好在同鄉柳監生處借宿。柳監生替他分析了一番利弊,勸他離開十娘。“公子聽說,半晌無言,心中疑惑不定。”並且一連三日不再去見十娘———如此膽怯懦弱,毫無主張,十娘的結局已初見端倪。如果兩人就此不再相見也就罷了,但是倔強的十娘偏偏派人在大街上找到了他,追問他:“郎君果不能辦一錢耶?妾終身之事,當如何也?”李甲麵對十娘:“隻是流涕,不能答一言。”可是十娘在此情境下並沒有灰心,她不舍前情,將自己積攢的一百五十兩銀子交給他,讓他去籌另一半。